賈充實在太懼怕郭槐了,盡管心裏很想把前妻接回家,嘴上卻不敢有任何表示,隻是支吾道:“還是不要去了吧。”
“算了,你別管了,我自有主張。”郭槐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心裏卻忍不住又是一聲歎息。要是賈午也能像他這樣,把衛平管得服服貼貼,又哪用她這般操心。可惜賈午不是她郭槐,衛平也不是賈充。她也隻好絞盡腦汁,想方設法為女兒安排好一切。可憐天下父母心,即便如郭槐這樣狠毒善妒的女人也不能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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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慧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下牛車的,回到自己的閨房便伏在榻上大哭了一場,隨即吩咐道:“香櫞,收拾東西,我們回聞喜去!”
香櫞小心翼翼地問道:“小姐,你真要回去啊?”
她最了解自家小姐的心思,自家小姐大老遠地跑到洛陽來,可不就是為了見衛平一麵麼?而且,洛陽比聞喜要繁華多了。她和小姐不一樣,不需要守那麼多規矩,可以經常到大街上走走,已經漸漸喜歡上了這座城市,自然不肯輕易回到聞喜那個“窮鄉僻壤”。當然了,婢隨主意,如果裴慧執意要回去,她也沒有辦法。
裴慧揉了揉依然微微有些發紅的眼睛,哽咽道:“不回去,留在這裏叫人家看笑話嗎?”
衛平和賈午已經成親,盡管這門親成得並不風光,也不熱鬧,但不管怎麼說,賈午總是搶先了她一步。這就好比她買了一件新的用具,結果卻發現是別人用過的,而且那個人今後還要繼續和她一起用,心裏自然不是滋味。
香櫞卻滿臉不服氣地說道:“論品貌才學,姨小姐哪點比得了小姐。小姐這一走,豈不是向她認輸了?再說了,小姐跟姑爺已有的婚約,難道還要再和離一次?”
確實,裴慧已經跟衛苞解除了一次婚約,如果再和衛平解除一次婚約,傳揚出去,別人會怎麼看她?恐怕她這輩子都很難再嫁出去了。即使能嫁出去,也休想碰到什麼好人家。而找一個如意郎君恰恰是裴慧的夢想,這一點身為她貼身侍婢的香椽可清楚得很,一句話就點到了裴慧的痛處。要不然怎麼大戶人家小姐的貼身侍婢很少會被放出去另配他人呢?因為這些貼身侍婢知道太多主子的秘密。當然,如果放在平常時候,香椽也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她今天冒著被責罰的危險,也是為了自己的終身性福著想。
果然,裴慧被香椽一語點醒,怔了怔,旋即咬牙說道:“對啊,我為什麼要走?我先有的婚約,要走也是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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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洛陽外郭城的永年裏,有一處高宅大院,賈充的前妻李婉就住在這裏。哪後世不同,裏和坊在這個年代其實是不能通用的。“坊”通常用來指宮闕和官府所在以及達官顯貴的住處,比如皇宮裏就有顯昌坊、修成坊、綏福坊、延祿坊、休征坊、承慶坊、桂芬坊、椒房坊、舒蘭坊、藝文坊、九子坊等地方,後妃的宮室便分布在其中。而賈充、衛瓘這些朝廷重臣所坐的玄武大街、朱雀大街隻是京城百姓的俗稱,那裏也有專門的坊名,如宜人坊、順思坊等等。至於“裏”,則是普通百姓的居處。
既然是永年裏,那肯定就是百姓的住處了,但這處宅子卻又高大華貴,一般的富商大賈也不敢建這樣的房子。很顯然,這處宅子的主人並非普通百姓。事實上,這處宅子的主人是赦免的罪徒,比普通百姓還不如。她之所以能夠建這麼大一座宅子,隻因為她就是當場太尉賈充的前妻李婉。當然,由於郭槐生性善妒,賈充可不敢出錢幫李婉建這麼大一座宅子。這座宅子是齊王司馬攸出錢幫忙建的。
李婉為賈充生了兩個女兒,長女賈荃便是齊王司馬攸的王妃。就是因為這層關係,即使李婉是個流放獲赦的罪人,也沒有人敢輕視於她。在這座宅子的周圍,閑雜人等都不敢輕易靠近。
這時,一輛裝飾豪奢的牛車在一群奴婢的簇擁下,緩緩駛了過來,停在了這處大宅子門前。李婉家中也常有牛車往來,那是司馬攸、賈荃夫婦來探望孤母。他們過來自然要執晚輩禮,舉止都很小心。但今天這行人卻來得氣勢洶洶,兩名家奴把那扇朱漆大門上的獸首銅環拍得“啪啪”作響。根本不像登門拜訪,分明就是興師問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