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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客棧,掌櫃的態度卻跟剛才那個小夥計判若兩人,滿麵堆笑地說道:“客官,小的先帶你去看看上房?”
衛平知道這是他和小夥計唱的雙簧,也不點破,隨手丟了一錠碎銀子過去,說道:“掌櫃的,麻煩你搭把手,幫我把這個小兄弟扶到屋裏去,再打點熱水過來。”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一點都不假。見到了銀子,掌櫃的頓時眉開眼笑,也不去叫夥計,一邊嚷嚷道:“我來,我來。”一邊伸手去接那個遍體鱗傷的少年。等他看清少年的模樣,卻不由一愣:“這不是老徐家的狗娃嗎?”
“噢,掌櫃的,你認識他?”問完這句話,衛平就後悔了。小村子總共才十幾戶人家,掌櫃要是不認識狗娃,那才叫奇怪。他現在這樣問,簡直是自爆其短,讓人知道他閱曆不足,容易欺負。
其實,在外人眼裏,他也隻是個少年,問出這樣幼稚的問題財符合他的身份。所以,掌櫃的根本沒有在意,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唉,這孩子也怪可憐的。可惜被老徐搶先了一步,要不跟著我,我也不會叫他吃這麼多苦。”
原來,這少年姓茅,小名狗娃。人們給孩子取小名的時候都喜歡取賤名,這樣孩子好養活。狗娃家是祖傳的木匠手藝,四年前,一家人由此前往洛陽。不料在渡黃河時突遇風浪,船翻人亡,隻剩他一個人命大,被浪頭衝到岸邊,僥幸活了下來。老徐,也就是那個尖嘴猴腮的漢子趁機收留了他。老徐收留他自然也沒安什麼好心,無非是撿個不花錢的奴隸罷了。而且老徐這人脾氣暴躁,對狗娃動輒打罵。也就是狗娃的命硬,正如他的名字一樣,雖然每次都被老徐打得皮開肉綻,卻總能挺過來。
衛平這才明白老徐為什麼說辦不了過書,敢情狗娃並不是他的家奴,在官府也根本沒有登記。當然,左右隻是十兩銀子的事罷了,衛平也沒有放在心上,點頭道:“掌櫃的,你可知他家在哪裏?”
既然是好人家的子女,衛平斷沒有叫他為奴的道理。原本,衛平可以暫時把他托付給掌櫃的,大不了多給幾個錢。不過衛平剛才也聽得出來,這個掌櫃的和老徐一樣,其實都沒安什麼好心。如果把狗娃交給他,免不了又是做奴隸的命運。所以衛平要問一問,如果狗娃的家離此不遠的話,倒是可以派個護衛先送他回去。
客棧掌櫃一邊把狗娃扶進屋裏,放到榻上,一邊搖頭道:“這個小的就不清楚了,隻聽說是在長安那邊,恐怕就連他自己都不一定記得了吧。”
“這樣啊。”衛平點了點頭,又丟給掌櫃的一錠碎銀子,說道,“有沒有他合身的幹淨棉衣?拿兩套過來。”
有錢就是好辦事,掌櫃的得了銀子,答應一聲,興高采烈地出去了。掌櫃的前腳剛走,少年後腳便睜開了眼睛,掙紮著要給衛平施禮。
“你醒了?”衛平倒是一愣,慌忙按住他,說道,“你傷的這麼重,起來幹什麼?快躺下!隻是你的傷還要將養一段時間,某這一行人又要到很遠的地方去,著實有點為難。”
狗娃咧了咧嘴,忽然笑了起來:“多謝公子,其實我一直醒著,這點傷算不了什麼。”又道:“公子,你和掌櫃的說話,我都聽見了。我已經沒有親人了,也沒有家可以回。以後我就跟著公子,做個奴才我也心甘情願!”
原來,這狗娃看上去倔強憨厚,其實並不傻。每次被老徐毆打,他就會裝暈或者裝死,要不然也不能撐到今天。而且在顛軫阪生活了這麼久,對村子裏的人是什麼德性,他也清楚得很。現在能有機會跟著衛平離開這裏,他是求之不得。
“某倒不需要你為奴為仆,若是那樣的話,某與那老徐又有何區別?”衛平搖了搖頭,道,“算了,明天一早,某讓人先送你去安邑吧!你若是實在無處可去,將來便留在某身邊,某正好缺個玩伴。”
他和狗娃看上去倒是年齡相若,其實他的心理年齡早就過了而立,所謂做個玩伴隻是托詞,讓狗娃可以安心而已。
狗娃生怕衛平反悔,連聲道:“公子,小人的傷不要緊,可以跟著公子一起遠行!”忽然又道:“哎呀,差點忘了件大事。公子這屋裏要趕緊布置一下,今晚一定有賊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