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少女滿臉詫異,脫口問道:“為什麼?”
衛平猶豫了一下,拱手道:“衛某已有婚約。”
在後世,如果誰要是說出這句話,不被人當作神經病,那也肯定是個自戀狂。但在這個年代,卻很正常。因為在這個年代,青年男女之間贈送物品有許多講究,像衣服、鞋襪、香囊、手帕之類,都代表著特殊的含義,不可以隨便送人。衛平原本也不懂這些規矩,隻是為了明年年底的品級評定,他下了一番功夫,這才有些一知半解,自然不敢收這件箭袍。
這位紅衣少女正是裴慧的侍婢小蓮,她當然知道衛平已有婚約,而且知道衛平就是自家姑爺。但是小姐特意吩咐過不得透露她的身份,小蓮自然不能言明。偏偏衛平說得煞有介事,小蓮想笑又不敢笑,一張小臉憋得通紅。至於那件箭袍,小蓮更是不知道該接回來還是不該接回來。正當她進退兩難之際,忽聽那群半大小子齊聲歡呼起來。
衛平顧不得再和小蓮解釋,把包袱往她手裏一推,轉身大喝道:“都不許亂!排好隊!剛教你們的規矩,怎麼全忘了!瞧你們那點出息,一碗紅燒肉就把你們激動成這樣。”
把這些半大小子集中起來訓練,衛平就是為了擁有一支屬於自己的力量。他並不清楚五胡亂華那段悲慘而黑暗的曆史究竟開始於何年何月,但他卻知道西晉是個短命的王朝。既然司馬炎已經坐了天下,離著五胡亂華的那一天也就不會太遙遠。
但是,眼前這三十多個孩子都隻是普通人,即便訓練上十年也不可能出一個萬人敵。將來要想依靠這些孩子來保護自己和家人,就必須讓他們撚成一股繩。任何一支撚成一股繩的隊伍,都離不開嚴明的紀律。隻有這樣,在遇到危險時才能像一個人似的共進退。
隨著衛平這聲大喝,吵鬧的隊伍很快安靜下來,但是一雙雙眼睛卻死死盯著兩個莊丁抬過來的那隻木桶。桶蓋打開,一股濃烈的肉香迅速彌漫開來。就連小蓮都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好奇地問道:“衛公子,這是什麼?”
木桶上浮著厚厚一層油花,油花下麵是二指見方、肥瘦相間的肉塊,有點像豬肉,但小蓮又不敢確定,畢竟在這個年代,從來沒有見過誰把豬肉燒成這樣。盡管這道菜看上去很油膩,但小蓮和那些孩子一樣,很少能夠吃到葷腥,隻是看一眼,仍然感到食欲大振。當然,作為小姐跟前比較親近的侍婢,她還是努力保持著一份矜持,才沒有太過失態。
站在一旁的二牛卻湊了過來,嘿嘿笑道:“這叫紅燒肉,普天之下,也隻有我家公子才能做出這樣的人間美味。”
不錯,這就是後世最為普通的紅燒肉,大廚師們都懶得去做的紅燒肉。衛平隻是個小廚師,這道技術含量並不是太高的菜卻是常做。把最最普通的紅燒肉拿到這個年代,和包子、饅頭一樣,在外人眼中,分明是一大創舉,足以化腐朽為神奇。
衛平已經打定主意要參加明年年底的品級評定,自然要遵守“君子遠皰廚”的古訓,不由狠狠瞪了二牛一眼,對小蓮笑道:“這道菜的做法以及包子、饅頭,確實都是衛某想出來的,但真正做出來的卻是她們,衛某可不敢貪他人之功。當然,這樣做好不好吃,也要嚐過才知道。姑娘如果不嫌棄,我叫人給姑娘盛兩碗帶回去。你姐姐昨天意外落水,也該補補身子才是。”
在衛平看來,小蓮荊釵布裙,顯然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孩。那麼,她的姐姐,也就是衛平昨天晚上救下的那個少女,自然也是出身普通人家。像這種家境不富裕的人家,一年到頭也難得吃上一回肉。現在,她正巧趕上了,衛平自然不介意做個人情。至於那件箭袍,衛平無論如何也不肯收的。
…
聽了小蓮的回報,裴慧目瞪口呆:“他、他真是這麼說的?”
“恭喜小姐,看來衛公子心裏還是惦記著小姐的。”那天替裴慧寄書一封,卻隻得三個字的回信,香櫞多少還有點擔心。事實上,納征之禮行過之後,婚約已經難以改變,關鍵還是衛平的態度。現在聽了小蓮的話,至少證明衛平是認可這份婚約的,香櫞不由喜上眉梢。
裴慧卻臉現憂愁之色,沉吟道:“我這樣做,豈不是弄巧成拙了?”
無論對哪個年代的女孩子來說,浪漫都是永恒的主題。裴慧不慎落水,碰巧被衛平所救,在她看來,這就是緣份。英雄救美,還有比這更浪漫的事情嗎?過去還有的一點猶豫和不甘,早就煙消雲散。裴慧不僅聰明,而且細心,看到衛平在訓練那些孩子,這才做了件窄袖箭袍,也算是盡一份未婚妻的義務。但是,萬一衛平誤會自己不守婦道,那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