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少卿朝那女子望去,卻見她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身著男裝作書童打扮,容貌十分標致秀麗,此時正睜大著一雙秀目好奇地望著他,臉上的表情顯得既驚訝又帶著些懷疑……
“《雨霖鈴》的確是柳某所作,”柳少卿微笑著道,“想不到姑娘也聽說過,倒是叫餘恨頗有些惶恐了……”
“金陵人都說,‘凡有井水飲處,即能歌柳詞’,那首《雨霖鈴》更是全城傳唱,我和我家公子雖然隻在金陵呆了三天,但‘柳少卿’三個字卻已經是如雷貫耳,想不知道都不行哩!”那女子的眼中泛起異彩,上上下下反複打量著柳少卿,神態嬌憨地道。
柳少卿啞然失笑,將手中的雨傘遞了過去,道:“兩位姑娘,若不介意,不如到船倉裏坐坐吧?我讓天叔生個火盆。”說著,不由分說地將雨傘塞入那女孩手中,轉身鑽入了船倉內。
“什麼兩個姑娘?不是跟你說了我和我家公子嗎?你這人……”
作書童打扮的女子對著柳少卿的背影大發嬌嗔,正待追上去說個清楚,卻被另一人輕輕拉住:
“小琴,你看看我倆的衣服……”
那叫小琴的女孩聞言一楞,不由地朝同伴望去,看到她身上著的的男裝早就已經讓雨水打濕,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了曼妙曲線,怎還隱瞞得住女兒身的身份?呆了一呆後,忽然想到了什麼,慌忙低頭朝自己身上看去,卻見自己的情況更是不堪,便連胸部的形狀都顯露無疑,羞得她趕緊將雨傘交在同伴手中,雙手護胸,躲到了同伴身後。
和小琴同時上船的女子年紀要大一些,卻也不過雙十左右,身材特別修長,雖作男裝打扮,但是難掩絕色容姿,特別是其眉宇之間帶著一股勃勃英氣,直有巾幗不讓須眉的風采。
跟小琴的稚氣未脫不同,該女子雖然年紀也並不大,卻顯得成熟老練,有一種“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從容氣質,看到小琴因為春光乍泄而花容失色的小女兒神態,她微微一笑,道:“這個柳少卿似乎不是壞人,我們就如他所言,到船倉裏去烤烤火吧。”
“哼,他就算不是壞人也是個下流胚……”小琴在她身後噘嘴道,“小姐,在金陵城的時候你沒聽說嗎?此人‘煙花柳巷常作客,贏得青樓薄幸名’,又是畫船尋芳,又是青樓問柳的,又會是什麼好東西了?我們兩個女子穿著這麼一身濕衣去到他船倉內,可非得大大吃虧不可……”
被稱為“小姐”的女子轉頭橫了小琴又好氣又好笑的一眼,輕聲說道:“依我看,這位柳公子似乎並不像傳聞所說的那般不堪,反而是個坦蕩君子哩……方才看到我們的衣服被雨水打濕,換了一般男子,恐怕難免要多看上幾眼的,可是他卻始終目不斜視,宛如對此視若無睹一般……”
“隻看他知道小姐是女子,就知道他肯定看見了的!”小琴不服氣地反駁道,“這又怎麼能說是視若無睹呢?”
那女子移目朝船倉看去,美目有些深邃難懂,微笑道:“小琴,你年紀還小,見過的人也少,所以還不懂得看人——依我看來,這個柳少卿絕非一個好色之徒,他看我們的目光一直坦蕩淡然、清澈無比,便是發現了我們濕衣粘身從而顯露了女兒家的身份,也自始至終都沒有多看一眼,甚至還馬上鑽入船倉裏去……這樣的男子,當今世上可是難得的很哩。”
“哼,他有那麼好麼……”小琴噘著嘴道,“依我看,他最多是文采好,至於為人嘛……可難說得很哩……”
“這位姑娘,若是老夫聽到你對我家少爺再有所不敬,定然將你扔下船去。”
“誰?”小琴突然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竟是近在咫尺一般,不由嚇了一大跳,慌忙轉頭看去,卻見一個頭發灰白的老者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自己旁邊,正用一雙冷電也似的雙目看著自己,神色頗為不善的樣子,不知怎地,心中竟是突然害怕起來,縮了縮脖子,將身子朝自己小姐更加靠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