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看起來,才像是爾朱家的女人呢!
爾朱薔冷笑著,道:“宮裏的良嬪病重,燕皇心疼不已,一心想立她的皇長子為太子,你現在不去忙良嬪的病,怎麼倒有功夫來我這裏?”
爾朱珍瓏也笑了笑,眼底俱是不屑之意,“她生了這麼多年的病,要死早就死了,何必等到現在。”
爾朱薔指著鏡子裏爾朱珍瓏的影子,道:“你可真夠可以的,現在已經有寵姬的樣子了,你那短命的老娘看到你如今的樣子,不知該有多麼高興!”
爾朱珍瓏走上前,從背後攬住爾朱薔,一隻手剛好放在爾朱薔脖子的紅痕上,千乘熄烽給她留下的痕跡是她的禁區,誰都不許觸碰的,爾朱珍瓏這樣放上去,爾朱薔不禁顫抖了一下,隨即就想要掙開她。
誰知道爾朱珍瓏功夫不弱,又是這樣攻擊的姿勢,爾朱薔竟然掙脫不掉。
“我的好妹妹,我知道你討厭我,隻是咱們馬上都要嫁人了,就到現在你也不肯好好對我嗎?”爾朱珍瓏似笑非笑地說道:“你這樣的性子,赫連長風再是謫仙一般的品行,也不會受得了你的!”
“別裝你的姐妹情深了!從前你地位卑賤,我自然看不起你,但就算你如今得父親看中,我也未必會忌憚你,你就算真的靠著男人發達了又如何,骨子裏的血脈難道能換走麼?你真以為你的赫連呼雲是愛重你,我告訴你,一個男人若是真的愛你,絕不會將你推給另一個男人!”
爾朱薔從來不曾這樣條理清晰地挖苦別人,連爾朱珍瓏都不禁對她刮目相看起來。看來人吃一塹長一智的,沒有千乘熄烽當日的舉動,爾朱薔不會這樣快就認清現實,恐怕還沉浸在唯我獨尊的美夢裏,而如今,即使對著珍瓏她依舊是鄙夷不已,但至少也不會動輒打罵羞辱了。
說出來也是可笑,她這個爾朱家的小姐,還真的被自己的妹妹打過呢——當年她為爾朱薔打雜,不小心打碎了她的一支琉璃簪子,被院子裏的仆婦掌嘴三十下,一張臉打得不見人樣,爾朱薔事後專門去打了一塊刻著豬頭的金鎖,說是與她極其相配,命她日夜佩戴……
想到這裏,珍瓏本是撫摸著爾朱薔脖頸的手也換了姿勢,更像是掐在上麵的一樣,聲音卻還是溫柔的滴得出水來,“我自知出生卑微,本來就是不配被人愛重的。隻是卑微之人總是想著往上爬,以為這樣就能過得好一點,我也免不了也這些齷齪的想法,讓妹妹你見笑了。”
爾朱薔還想繼續譏諷她,但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高高挑起的棕色長眉落了下去,眼底的怒火也忽的熄滅了。
“我知道,”爾朱薔認真地說道,“我知道自己鬥不過你,總有一天,你會報複我的,而我,其實從來沒有真正勝過你。”
爾朱珍瓏一怔,她簡直不能相信爾朱薔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但是,我從不後悔以前的所作所為,畢竟看著一個比自己優秀的人在自己麵前忍辱負重,時刻說著屈辱的話,做著屈辱的事,也是一件有趣的事,不是嗎?”
爾朱珍瓏怎麼也想不到,這些年來自己的步步為營,在爾朱薔看來竟然像是在看一場好戲!這一刻,她簡直出離憤怒了!
她以為,隻要有一天她成功了,爾朱薔和她母親還有那些看不起她的“貴人”都會匍匐在她腳下乞求她的原諒,然而這一刻她突然明白,即使她真的將他們踩在腳底,也不會有什麼區別,他們還是看不起她,若自己倒台,他們還是會繼續羞辱自己。
隻因為她身上流著卑賤的血,便永遠無法成為高貴的人嗎……
看著爾朱珍瓏霎時有些蒼白的臉頰,爾朱薔心中鄙夷不已,她知道爾朱珍瓏最在意她的出身,而礙於這一點,在自己麵前她永遠都是自卑的。
這些東西,還是熄烽哥哥告訴自己的。
拍了拍爾朱珍瓏的手,爾朱薔心平氣和地道:“其實你和我沒什麼好爭的,我們隻不過是做著自己應該做的事,而以後,我們還需要互相幫助,嫡出有嫡出的好,庶出有庶出的用處,從前我驕縱,你懷恨,但好在我們都沒忘了本姓,你說是不是?”
如果是剛才的話是爾朱薔自己想出來的話,那爾朱珍瓏這些年才算瞎了眼,但她也不傻,自然猜到這是誰的手筆。
夫人能勸爾朱薔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才是真正的厲害。
看來,有夫人在一天,自己是決計不能動爾朱薔了。
“妹妹說的很對,咱們將來一定要互相依靠。”
爾朱薔冷冷地笑了笑,不再說話。
……
長浥城門。
一支黑色的隊伍在暮色四合前趕到了城門下,守城官見到那隊伍裏黑衣騎士遞上來的玉牌,已經閉合的城門緩緩打開來,黑騎兵們魚貫而入。
那玉牌在夜色中閃過一抹寒光,隱隱一個一個“執”字閃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