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說話,一張嘴,喉嚨裏甜腥的血液就泉湧一般地噴了出來,他麵前的飛行器艙門已經打開,這一口血大部分噴進了艙內,濺在無機質的艙壁上。
那是他逃生的希望……
聶欽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更多的鮮血源源不斷地流出來,他艱難地抬起眼,半轉過身子,看著從自己身後走來的人。
蕭晚晴,黑衣黑發,齊眉劉海遮著黑白分明的秋水雙瞳,雪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目光淡漠地看著他,那樣子跟看一塊石頭也沒什麼區別。
擺脫了殺人電芒的苦魚看到大局已定,從飛行器頂端一躍而下,站在一側,看著聶欽這一副模樣,都似有不忍,雙掌合十念了一句佛。
“你……還真是……”聶欽苦笑著說,“說到做到啊。”
蕭晚晴看了一眼飛行器,淡淡地說:“好東西,星盟協約限製條款下最新型的型號,還有隱身功能,在文明等級三以下的星球都可以來去自如。”
她停了一下,問道:“不過你要去哪裏呢?”
聶欽的眼神開始渙散,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瞳孔卻猛然收縮了一下。
“地球才是人類的家,我們在宇宙裏沒有別的立足之地,你縱然能逃脫,離開了地球,三級以下的星球隨便你去,可是,你又能去哪兒呢?”蕭晚晴聲音裏波瀾不驚,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很簡單的事,“成為宇宙裏的流浪孤兒嗎?這輩子都無法接觸到你的同類,不孤獨嗎?這就是你追求的與眾不同?”
她看著聶欽已經逐漸委頓下去的身軀,終於泄露了一點點的情緒,低聲說:“聶叔叔,我很遺憾你死在我手上。”
但也僅此而已了。
她最後這句話不知道哪裏觸動了聶欽的一根神經,他本來已經死氣沉沉的雙眸忽然又煥發出了神采,回光返照一樣,帶著嘴裏亂噴的血沫子,用盡了最大的力氣,歇斯底裏地喊道:“蕭晚晴!你知道當年你為什麼會被外星人綁架嗎!?哈哈哈!根本不是所謂意外!是外星人向地球施壓,索要能供他們研究的人類樣本,那時候的地球弱小到不堪一擊,根本拒絕不了這樣的要求!所以是政府主動提供的!你是被人類獻出去的祭品!犧牲者!”
蕭晚晴的呼吸猛地一窒,這一個小小的動靜被聶欽捕捉到了,他完全看不見蕭晚晴的臉,隻能憑著本能狂亂地喊道:“沒想到吧!你為之戰鬥,為之不惜一切付出的國九局,你愛的這個國家,你愛的這片土地上的人民,你視為同胞的整個人類……是他們把你推出去的!是他們挑選了你!”
他揮舞著雙手,整個人以奇怪的被長槍抵住身體的姿勢,瘋狂地呐喊著:“他們選中了你!不是——”
蕭晚晴束在腦後的長發忽然無風自動,唰地一甩,強大的精神力陡然外放,猶如一隻無形的大手握住了長槍的槍柄,一抽一甩,把垂死的聶欽從槍尖擼下,扔向空中,再度落地的時候已經是隻剩下最後一口氣。
就算這樣,他的眼睛依然看向蕭晚晴的方向,沾滿了鮮血的口唇輕輕地翕動著:“不是意外……”
在之後直到聶欽死亡的短短幾秒鍾之內,蕭晚晴都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睫毛低垂,臉上是一貫的毫無表情。
苦魚看著聶欽斷氣,習慣性地想要給念個經超度一下,蕭晚晴卻不給他這個機會,橫了他一眼:“我們得趕緊回到局裏去,不知道會遇上什麼樣的爛攤子,交給安副組長他們,總是不放心。”
她用收納裝置把聶欽的屍體裝好,停放在一邊,以待後來人掃尾工作,看著苦魚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冷淡地說:“大師,你什麼時候也學得跟江路嘉那樣磨磨唧唧的?”
“呃……背後說人長短這樣不好。”苦魚習慣性地糾正,但是看到蕭晚晴看了一眼手表明顯的不耐煩,就趕緊表示,“組長,今天他說了什麼,灑家一律沒有聽到。”
蕭晚晴短促地‘嗬’了一聲:“沒想到大師你這麼濃眉大眼的,也學會隱瞞真相了。”
“非也。”苦魚搖頭,“如此多事之秋,灑家隻是想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蕭晚晴轉身向外麵走去,準備挑一架最快的飛行器趕回北京,頭也不回地說:“你不會以為我真的相信他的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