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想越不對,兩個一看就是出身大城市的青年男女,大過年的不在家和親人團聚,偏偏跑到這群山連綿的荒僻小地方來,甚至連個行李都沒有,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接應!有現成窩點的!
蕭晚晴冷冷地說:“你想的可真多,孟警官。”
“我的懷疑是有道理的!”小孟不由分說地伸手去抓她的手臂,“起來,把話說清楚!”
蕭晚晴臉色未變,微微眯起眼,小孟忽然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伸出去的手也不由自主頓住了,那種感覺非要說的話,就是:有殺氣!
正在這時候,隔壁江路嘉的房間突然傳來一聲狂叫,聲音裏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傷痛之情。
江路嘉累得在床上幾乎一合眼就進入了黑甜鄉,與其說是睡著了,不如說是昏迷了,但是漸漸的他的身體機能就恢複過來,開始做夢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又夢見了蕭晚晴。
還是那個場景,那個角度,那個哭得傷心欲絕的很年輕的蕭晚晴……
她流著淚,稚嫩的小臉蒼白而瘦削,歇斯底裏地對著前方的某個人喊著:“憑什麼要犧牲的就是我?我做錯了什麼?你們搞清楚,是你們欠了我的!我沒有欠任何人!我沒有任何錯!為什麼今天要去死的是我呢!?你忘了我身上經曆過的一切嗎!那三年我是怎麼熬過來的?我就靠著‘我一定能回到地球’的這一點點希望掙紮著活下來的,我回來了,我養好了傷,以為從此就沒事了,我可以像一個正常人一樣過普通的生活了……結果今天你們還是要讓我去死!?”
站在她麵前的那個男人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楚,隻能看到他伸開雙臂,試圖去擁抱這個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姑娘。
蕭晚晴猛地打開他的手臂,向後退了一步,背部抵在牆上,無路可退,她絕望地看著前方,眼淚大顆大顆地順著臉頰往下流,一直流到尖尖的下巴上,然後滴落在那間白色的連身衣上。
“我不想死……”她哽咽著說,無助地伸出手,顫抖著伸向前方乞求著,“別讓我去吧,我才十八歲啊……生日還沒有到呢,火苗兒姐姐才給我買的新裙子,大紅色的,好漂亮,我還沒穿過呢……我不想死啊……”
她閉上眼,仿佛下了很大決心,把纖細的小手縮了回來,猛地撩開了遮蓋著額頭的厚厚齊眉劉海。
在那猶如羊脂玉雕刻而成的光潔前額上,在一直被漆黑秀發遮掩的地方,赫然是一道暗紅色的醜陋傷疤,猶如一條猙獰的紅色蜈蚣橫貫整個額頭!江路嘉隱約對造成這樣傷疤的可能性有醫學上的認知,但是他壓根不敢去想……
“看看吧,看看這兒!”她豁出去地喊道,“我被從這裏割開頭蓋骨,袒露出大腦,在‘膠囊’裏浸泡了三年,被它們當成玩物一樣,那時候我沒有死,我活下來了……回來之後在我父母眼裏我已經不是他們的女兒,甚至不能算是個人了,他們看我就像看個怪物,他們放棄了我,但就算這樣,我也想活下去!我不想死!”
對麵的男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她整個人都近乎崩潰了,雙腿打著哆嗦,幾乎支撐不住身體,隻能背靠著牆緩緩地坐了下去,睜開眼睛,眸子裏徹底失去了神采,絕望地看著前方……
從一開始看見那個哭泣的蕭晚晴開始,江路嘉的心就像是被一把大手伸進胸膛一把捏住,一陣陣的抽痛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隨著夢境的進行,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無形的尖刀插進他心尖上的嫩肉,狠狠地攪動著,擰動他最脆弱最敏感的部分,讓他痛入骨髓,無法呼吸。
多少次他都想衝過去,抱住那個脆弱的小女孩,喊著:不要哭了!我去!我去替你死!
隻要你好好的,能繼續活下去,依舊是那個強大而優秀的特勤組組長,為你而死,我心甘情願。
如果……你能對我笑一笑,那就再好也不過了。
但是在夢中他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不管是出聲還是動作,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蕭晚晴哭著坐倒了下去,仿佛也知道自己的命運無法改變……
情急之下,輾轉反側,他終於從夢中掙脫出來,發出了一聲驚懼的喊叫。
還沒等他徹底清醒,房門被砰地一腳踹開,隨即燈光大亮,兩個人衝了進來,他勉強地睜開眼,無意識的淚水蒙著眼睛,讓他的視野一片模糊,卻也能第一眼就認出站在麵前的是一身黑衣的蕭晚晴。
半夢半醒之間,江路嘉下意識地做了一件清醒時候絕對不敢做的事:
他伸出手,一下撥開了蕭晚晴的齊眉劉海。
驚鴻一瞥間,他看到了和夢中相符的情景:那白玉般的額頭上,的確有一道醜陋的暗紅色傷疤!
隨即啪啪兩聲響起,蕭晚晴毫不留情地給了他倆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