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向立馬在身旁的英氣武士:“阿犬,北畠一族的餘孽,別放走一個了。”
前田利家苦笑著搖了搖頭:“自從我軍攻陷大河內城後,城中黔首起義暴動此起彼伏,好象都當我們織田家的兒郎是魔鬼一樣……相信那些頑民都把北畠家的血脈藏匿起來了……”
“主公……”他望向我的眼神,竟帶著一絲迷茫無奈:“我們……是否太殘忍了?”他這句話,顯然在心底醞釀許久,才鼓足勇氣吐出來。
殘忍?
我眼前仿佛浮現引頸就戮的北畠具教,他毫不畏懼地奔赴斷頭台,以鄙視的目光睥睨著我,冷冷道:“伊勢國有千千萬萬像我一樣不怕死的人,你殺得完嗎?”
你殺得完嗎?
你殺得完嗎?
你殺得完嗎?
我默默地在內心重複這一包含挑釁仇恨的句子……
突然之間,我衝口而出這樣的一句話:“縱然千千萬萬的人又如何?這世間,沒有什麼是殺不完的!”
是的。
沒有什麼是殺不完的。
殺。殺。殺。殺。殺。殺。殺。
任何妄圖動搖我意誌,任何意圖阻擋在我麵前的人,殺。
“傳令下去,仔細搜索家家戶戶,即便是死屍,也要把北畠家的孽種從暗處揪出來,斬草除根!窩藏敵人者,殺!”我對著前田利家低吼道。
充耳皆是悲呼聲與哭泣聲,火舌中人影在閃爍,黑甲黑盔的武士縱馬在斷牆頹壁中穿梭疾馳。他們貪婪肆意地將屠刀揮向了那些無辜的平民百姓,整座城池墮落為修羅場。勝者為王,弱者理所當然受到懲罰,他們就是織田軍的戰利品。曾經雄霸伊勢無數年,有著悠久曆史的正統大名,北畠家,今日被一把火燒成了曆史。
我悠閑地望著孤懸在天邊的那一輪蒼月,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
長街。
一片白地。
數十個戰士正守在一屋子外。看見我策馬過去,他們都跪了下來,道:“主公。”
“屋子裏是什麼人?”
“回主公的話,有人告發,這裏藏著一個北畠具教的小妾,還有一個年紀甚輕的武士。那武士非但不肯交出,還持刀反抗……”
我重重地哼了一聲,打斷道:“少廢話,你們難道不曉得軍中的禁令麼?還愣在那兒幹什麼?”
那足輕組頭誠惶誠恐,唯唯諾諾道:“是!是!”但見他滿臉怒容,指手畫腳斥責那幫戰士道:“還愣在那兒幹什麼?還不準備柴草和油,準備焚宅?”
一眾戰士忙碌開來。
他們手綽長槍,成半圓形團團圍住了宅邸,這等如臨大敵的架勢,仿佛裏麵藏著什麼毒蛇猛獸一般。
忽地不知從何處冒出一名戰士,他跌跌撞撞地衝到我馬前,跪地叫道:“主公!主公!”
我冷冷道:“你是誰?是哪個大將的屬下?”
他上氣不接下氣地道:“稟主公,屬下前鋒四營足輕組頭瀧川一益。”
我笑了笑,道:“你就是第一個衝入城中的瀧川一益?為何不和弟兄們一起去屠城?”
“主公,請……”他猶豫了一秒,道:“請準許我去捉拿那人。”
我饒有興趣地打量了他幾秒,道:“你那麼有信心?”
“主公英明。”
我又冷哼一聲,道:“我予你一炷香的時間,若你也不出來,也視同叛逆,一並處決。瀧川大人,你可要想清楚了。”
他眼眸中浮沉著惶恐,忙道:“屬下領會得。”
殺雞儆猴,殺一儆百。
瀧川一益站起身,扭頭向那宅邸走去。
他剛要推開門,旁邊的戰士低低道:“大人小心。”
瀧川一益向其點點頭,拔腿走了進去。
一直立馬在我身後的前田利家道:“主公,不過是一對苦命鴛鴦,不致於下如此重手吧?”聲音中帶著一絲惻隱。
我頭也不回,沉聲道:“阿犬,你心太軟了,須知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你想想我織田家的兒郎為伊勢國流了多少血。我們拚死搶來這花花江山有啥用?不就是為了財寶和女人嗎?打了勝仗,就讓他們痛痛快快的,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好了。”
“可是那北畠具教的小妾……”
“我的用意,你還不明白麼?做大事的人,要有做大事的狠心。那些賤民膽敢窩藏北畠家的餘孽,非殺不可。我要告訴伊勢所有人,從此以後,這裏的主人就是織田信長,而不是北畠具教。不要被血模糊了你的眼睛,目光放長遠一點。滅絕北畠家,你還不知道我們幹了一件一勞永逸的大事。”我仿佛沉醉於殺戮之中,動情道:“這悲風的味道,讓人想起了血腥與殺戮的蠻荒時代。我織田家的輝煌盛世,就要開始了吧。”
前田利家語塞,隻知道,風裏帶著濃重的烤肉香味與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