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那些忍者總算反應過來,紛紛怒喝,橫刀而上。
“代號三”以百地三太夫兩截身體,擾亂眾人心神,就是為了急速抽身而心無旁騖。
“代號三”麵對橫刀立馬,阻擋其退路的一個忍者,唇角瀉出一絲溫柔而殘忍的微笑,倏地揮出一刀,如鷹擊長空!二人在電光火石間擦肩而過,刀光一閃即逝,又有半截身體飛上天空!
血水噴濺了“代號三”一身,他享受而陶醉地用舌頭舔了舔嘴唇周圍的液體,飛速撤退,遺留下那個忍者的一聲慘叫!
目睹情形的另一個忍者毛發直豎,喉嚨裏發出絕望而壓抑的吼叫:“飛加藤!”
“是加藤段藏!”
“是他!是他!”
等到厲鬼般的哀號稍微沉寂之時,長街又多了兩具斷裂成兩截的東西,其中一具,自然是伊賀裏總長,一代豪雄百地三太夫的屍骸!那所謂的“代號三”早已在眾人的驚恐顫抖中,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在黑暗中。
“代號三”在哪裏?隻有一個人知道!
那個人就靜靜站在伊賀裏郊外的酒鋪上,太安靜!月色淒迷,仿佛有霧。一切事物,都仿佛蒙上了陰影。
加藤段藏總是喜歡在月黑風高的晚上,獨自一人,遨遊飛奔於月下。
今夜,他的心情格外寧靜。殺完人後,他的心情總是特別好。
就在他最暢快的時候,他已看見一個比霧更淒迷,比蒼穹更黑暗的人影。
他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他隻知道,他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如同一座看不見,摸不著的山峰,向自己壓了下來。
他唇角,又浮現出那一絲溫柔而殘忍的微笑。
他記得,自己的主公,織田信長曾經這樣教導過,要經常笑,笑得溫柔而殘忍。
等到他看清了那個人的臉,他的速度立時消失,他的身形驟然停頓。
二人相對無言,那個人欲言又止之際,加藤段藏已開口:“你看見了?”
他心虛,慚愧,囁嚅,卻反問道:“閣下可是飛加藤?”
“代號三是飛加藤。”他眼中的“代號三”哈哈笑道:“飛加藤也是代號三!”
“原來,原來如此……”豆大的汗水,從他額頭汩汩而下,但他內心卻一片雪亮:“一切,一切都盡在信長大殿的掌握之中……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百地三太夫嘲笑主公是傻瓜,嘿嘿……”加藤段藏冷笑道:“依我看,他才是真正的傻瓜!”
頓了一頓,加藤的神色也嚴肅起來,質問道:“你是怎麼活下來的?在主公的計劃中,你們九個,是誘餌,是必須死的棋子!”
他一怔,不知如何回答之際,加藤段藏冷冷道:“‘暗夜’計劃算上我,共十人行事,一人主殺,九人犧牲。現在九個犧牲者已如主公預料死掉八個,你很好啊,渾身幹幹淨淨……並不是因為你有多出眾,有多厲害,而是因為暗號響起以後,你卻畏縮不前,所以得以幸存……我說得不錯吧?”
加藤字字誅心,攻擊一浪蓋過一浪,使年輕氣盛的他呆若木雞,羞愧不已。“要達成主公的命令,殺死百地三太夫,首先我必須化裝成他的親信,然後必須有你們的配合……你明不明白?”
他心裏如翻江倒海,竟一下子無法接受如斯殘忍的事實,喃喃道:“這,這就是亂世嗎?可是……這些犧牲的人……主公,也太心狠手辣了吧?”
“嘿嘿,一將功成萬骨枯,成就大事者,前進路上,哪能不遺留下一些屍骨?士為知己者死,這就是武士道的最高境界!忘掉對錯,隻為主公奉獻一切!”加藤段藏淡淡道:“沒有你們九條人命,百地三太夫那老奸巨滑的家夥,又怎會得意忘形,自作聰明,放鬆警惕,讓我殺得如斯容易?嘿嘿,如果公平較量,我真未必能打得贏那老狐狸……”
加藤段藏身上彌漫的黑暗氣息隨著清涼的夜風飛揚:“我從來不喜歡多說廢話,今日之所以在你身上浪費那麼多時間,是因為我覺得你還是可造之材。日後,說不定,你會比我更加有名。”
“為什麼?我臨陣退縮,無恥之極……”他喃喃說道。
“一個人,能夠在同伴相繼被殺害時忍得住不出手。”加藤段藏道,聲音沒有一絲波瀾,猶如念書:“光是這種隱忍的才能,就表露出這個人的可怕。”
“好了,多費唇舌也沒有用。”加藤轉身,沒有回頭:“你將來肯定會是一個很可怕的人。一個人要成就大事而不庸碌平凡,不但要當自己從來沒有存在過,而且還要做一個厚顏無恥的人。”
“就像我們的主公一樣。”看似貶義責備的句子,在加藤口中說出來,竟充滿了一種虔誠的崇拜之情。
走了幾步,加藤又突然回頭,唇角掛著溫柔而殘忍的微笑,眼神中充斥著一股教人難以形容的感覺,就像一個癡情少年親手殺死變心的初戀情人的表情:“記住,這個天下,誰夠狠,誰就能活下去。”
“你叫什麼名字?”
他用了一種自己以前從來沒有用過的語調,道:“瀧川一益。我會讓你記得這個名字的。”
“瀧川一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