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布武,唯我浴血……”木下藤吉郎赫然發現了劍身上的一行小字。
傾盤的大雨,從四麵八方,不停灌進他的盔甲之中,很冷。但他的心髒,卻是火熱的,因為他,很激動。
“為了主公,為了寧寧小姐,也為了我自己!”
腦海裏,又浮現出主公,織田信長那對黑暗而幽深的眸子,裏麵,燃燒著可以毀滅三界的紅蓮之火……腦海裏,又浮現出主公,織田信長那張棱角分明的英俊臉龐,如同工匠精心打造,巧奪天工的作品……
“我相信,自己選擇跟隨主公,是對的!”
天際忽地掠過一道閃電,光芒瞬間即逝。冰冷的雨水從木下藤吉郎頭頂淋下,卻澆不熄心底那股執著的烈火!他提著今川義元的首級,傲立於傾盤大雨中,睥睨著周遭被雨水洗刷得模糊的景物,突然想起不久前的自己!想起那場分外憂傷的大雪!稻葉山的雪!
血液,在盔甲上流淌著……
不久之前的自己,還隻是一個卑賤農民的兒子啊!自己當時到底是怎生擁有如斯巨大的勇氣,鬥膽攔截主公信長的烈馬啊!
一個農民,奮鬥成為一個武士!這中間,到底有多少不為人知的艱辛,和痛苦!
他好想哭!
但他終於,將不可能完成的理想,完成了!
“其實由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開始,我就曉得,你終究不是池中之物……”寧寧如出穀黃鶯的聲音又在耳畔徘徊:“因為我看得出,你與信長大殿,兩個人身上,都具備某種共通之特質……”
“這個天下……”那個男人獨特冷酷的嗓音也在耳畔回蕩:“誰夠狠,誰就有資格活下去!”如同冥界殺神的宣判……
主公……
木下藤吉郎渾忘了雨水的冰冷,隻是在這似乎要永遠延續下去的暴雨中盡情享受……一種渴望,在熾熱的內心逐漸蔓延……雨水,點點滴滴地逆流在他的身軀……
“就讓暴風雨來得更加猛烈一些吧!”
他驀地振臂狂喝,宛如未來天下的霸主,豐臣秀吉!
“就讓暴風雨來得更加猛烈一些吧!”
而幾乎在相同的時間,還有一個名叫鬆平元康的男人,也正仰望著模糊不清的蒼穹,默默地狂呼著!織田信長淒厲的背影,英俊的臉孔不停在眼前閃現……對於這個男人,鬆平元康隻有一個想法,傾慕!
信長,確實鬼神不測啊!
這樣的男子,才配得上“霸者”二字!
鬆平元康的內心,那同樣熾熱的不滅之火,使他忘記了“寒冷”為何物!
複興家族的使命,在身體內激烈地震動,悲涼而神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父親,自己的祖父,時時刻刻在耳畔諄諄教誨……
今川義元已經泯滅,那副束縛住自己的枷鎖已經破碎,沒有人可以再阻擋我鬆平元康,即使是誰受到了神的庇佑!今川家昔日給我的恥辱,我要雙倍奉還!鬆平元康就這樣,凝聚著自己的意誌。
恍惚之間,元康已經看見自己手執天下牛耳的一天,匣中的寶劍,已經渴望著發出尖銳的鳴叫,渴望著飽飲世人的熱血!
江山,是如此多嬌。
“氏明!”鬆平元康低沉地喊叫道,風雨飄搖,他的聲音卻平靜而沉穩,仿如一把利劍,刺穿了“嘩啦啦”的雨聲。
“是!”佇立身旁的植村氏明忙不迭應答道。
“我早就說過……”鬆平元康俯瞰著硝煙未退的桶狹間,動情地道:“織田信長的可怕,和霸氣,是你無法想象的!”
“到了此刻,你還認為信長他,果真如傳聞所說,是一個呆滯的傻瓜嗎?”那深沉冷靜的話語中,蘊涵著一絲冷笑。
“不!我從不認為!”植村氏明搖搖頭,而長太息:“無可否認,桶狹間的奇跡,存在僥幸和運氣成分……但!以四千微弱之眾,就敢橫披四萬惡龍之逆鱗,確實是大英雄的本色!”
“好!說得好!氏明,織田信長他,已經完成了一次不可能完成的奇跡了……現在,就輪到我們登場了!”
“是!下臣願意追隨主公,複興我鬆平家!”
“這花花江山,真叫人著迷啊!”
朦朧大雨中,他筆直地傲立於蒼莽裏……渾身上下,彌漫著含蓄隱忍,卻可怕厚黑的氣息……這種感覺,實是難以形容,所以能夠使植村氏明堅定果斷地讓其斬釘截鐵的決心誓言,回蕩於這填滿了血汗雨淚的桶狹間之中。
“岡崎城,我來了!”
岡崎城重歸鬆平元康手中,標誌著一個獨立而不可忽視的勢力,崛起於戰國之林。暴風雨,來得更加猛烈了。
回望哀鴻遍野的桶狹間,流血千裏,殺人如麻,正是,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