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神女生涯原是夢 (下)(1 / 2)

他忽地想起媚真所說的“玉石俱焚”的話來,難道這李公子竟然想要皇帝就這樣死在雙方的交戰之中?那可是謀逆之罪啊!他心中雖如翻江倒海,但麵上卻仍保持冷靜。

“好個‘為無為’!可惜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難道你別有妙計,可以扭轉乾坤嗎?”崔胤反過來問道。

“崔相不正在醞釀一條妙計嗎?”李鼎不答反問。

“這……”崔胤不由得看了一眼媚真,她卻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卻並未說話。

“老夫一直很好奇,這真元觀從一片廢墟變成今日這等氣象,光靠一個媚真仙子,恐怕並非易事。難道李公子,便是這真元觀真正的主人?”崔胤忽然話鋒一轉,詰問起來。

“相爺你看呢?”李鼎卻並不回答,隻是微笑地看著崔胤。

“公子來自蜀地,難道……難道是蜀王派來的?”

“在下隻是道門中一介布衣,家師杜光庭,想來你也知道。”

“杜先生既是一代名儒,又是世外高道,老夫熟悉得很呢。隻是,杜老夫子居然有此財力?嗬嗬,老夫卻是不信!”崔胤道。

“真元觀生財有道,崔相不都看見了嘛?這些卻是無關緊要之事,隻是崔相的美人計,卻是又一著險棋,恐怕不隻是美人歌舞勞軍那麼簡單吧!”李鼎道。

“公子方才說要助我活剝狼皮,直刺狼心,卻是何指呢?”崔胤的語氣也突然犀利起來。

“將計就計,共刺強梁!”李鼎斬釘截鐵地道。

崔胤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本來隻是想以真元女冠籠絡梁王,順便弄清梁王的真實意圖,以便救出聖上之後,有個應對之策,卻並未想過要與梁王為敵。如今李鼎居然要將計就計,索性將梁王除了,如何叫他不大吃一驚。

“這梁王朱溫,他日必是亂唐的罪魁禍首!不如早日除了這禍根!怎麼,崔相沒有這個膽量嗎?”李鼎銳利的眼光直視崔胤,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就憑這幾個嬌滴滴的女道士,就能將那二十萬大軍統帥除了?”崔胤忽然大笑起來。

“婉孌之女,未必不及鐵甲壯士!這個崔相不必擔心,隻要崔相以勞軍之名,將人送入軍中即可!”李鼎道。

“此事萬萬不可!倘若事成,則歧山之圍,不戰而解,豈不是正合了那李茂貞、韓全誨的心意,聖上又如何能平安回鑾?倘若事敗,這些女道士都成了女荊軻了,老夫於心何忍!李公子倒底是想幫我呢,還是想害我?”崔胤正色道。

“在下隻是擔心,若是那強梁得手,我大唐亡國之日不遠矣。而崔相必為千夫所指,留萬世罵名!”李鼎毫不留情,一針見血地道。

“我崔胤一心隻為挽救大唐,救回聖上,即便粉身碎骨,又有何懼?身後如何,自有後人評說!”崔胤勃然怒道。

“哎呀,相爺何必生那麼大的氣呢?李公子不也是為相爺著想嘛!奴家雖是女人,隻要相爺舍得,奴家就是舍身伺虎,也在所不惜呢。相爺不必擔心,還是商量大事要緊!”媚真見氣氛驟然緊張起來,便不失時機地插話道。

“崔相果是血性男兒,不愧清河世家本色!隻是,你崔相如此忠心,在下自然是深信不疑,可天下人呢?強梁如虎似狼,即使救出聖上,難道他朱溫會比李茂貞好到哪裏去?二人俱是虎狼本色,隻想將當今聖上玩弄於股掌之上而已!強梁一倒,歧山之軍又何足懼?即便聖上未能回鑾,你崔相何不另擇明主以事之?”

崔胤終於明白,這李鼎竟然是想先除梁王,再立新君,將那歧山的小朝庭棄之不顧,可是這長安城中,並無皇子皇孫,普天之下,又有誰是可立之人呢?難道是他李鼎自己?

崔胤不由得又仔細打量了一眼李鼎,見他氣宇軒昂,身上確實透出一種不凡的氣質,說是王者之相,卻也未不可,而且生得居然與先帝有幾分神似,難道他是先帝骨血?先帝避黃巢之亂,居留蜀中達三年之久,難道此人竟是先帝流落民間的遺腹之子?如果真是那樣,他隻是從自己的叔叔手裏取回原本屬於自己的皇位而已。而且先帝駕崩之時,本來就未立遺詔,當今的昭宗皇帝,卻是由宦官楊複恭擁立的,取而代之,也未不可。如今昭宗被劫,長安城中已無皇帝,難道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擁立新君的大好機會?

崔胤想到這裏,忽地打了個冷戰。這事幹係太大,成則流芳千古,敗則粉身碎骨,而最為要命的是,他崔胤隻是個文官,手中無兵無將。即便擁立了新君,天下藩鎮要是不服,提兵前來問罪,那豈又不是天下大亂,混戰四起?

李鼎見他沉吟不語,忽地微微一笑道:“崔相是個絕頂聰明之人,有些事時機未到,何須明說?不妨先將勞軍之事仔細想想,三日之後,再做定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