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鼎到眼前看來,反不似遠處那麼氣勢逼人。上麵的花紋也清晰可辨,多是山川河流,洪荒異獸。更有一條巨龍在鼎身上盤旋而上,最後在鼎沿伸出頭尾,化作鼎上雙耳,頭角崢嶸,似乎隨時都要破頂飛天。
蓋聶道:“本門三大神訣,便由祖師施法術封存在這寶鼎之內。師弟,你將真氣注入鼎耳上的龍頭,若是祖師準你過關,神訣便會自動浮出。你可以任選其一,修習三年。三年後再以本門密法重新封回鼎中。你明白了?”徐市點頭道:“是。”走上前去,定了定神,雙手握在了龍頭之上。
徐市手剛一沾鼎身,便覺得全身的真氣不受控製地自動運轉開來,百川歸海般,齊往雙手處彙聚。那龍頭就似一個無底洞,將真氣源源不斷自他手上鯨吸而去。徐市心中驚道:“這,這不是要把我吸幹?”正驚疑間,龍頭上卻又傳來一股極大的反震之力,將他雙手震開。徐市倒退了兩步,驚奇地看著那鼎上的異狀。
隻見那盤繞的巨龍仿佛活轉了一般,道道光芒從頭到尾不停流動。鼎口裏也驀然冒出一團七彩毫光,猶如汩汩出水的一口泉眼,不斷向四外升騰。就在這彩光當中,隱約可見一隻晶瑩剔透的玉盒,慢慢從鼎口中浮現了出來。
蓋聶大喜道:“行了!”轉頭向徐市笑道:“隻要能激活鼎上神龍,便是考驗已過。待彩光將盛放神訣玉盒完全托出鼎口,就可以取出來了。師弟,看來你果然福緣深厚。恭喜你了。”
徐市一顆心撲通亂跳,幾乎要從嗓子裏蹦出來。喃喃道:“我真的過了?”仿佛身在雲裏霧裏,都快要站立不穩了。
一寸。
兩寸。
三寸。
隨著彩光不斷升騰,玉盒越來越高,盒底幾與鼎口相平,馬上就要浮出來了!
蓋聶已經嘴角含笑,要伸出手去接取。
哪知最後時刻,玉盒突然,停止了浮動。
蓋聶勃然變色,徐市甚至脫口叫道:“別……別!”
但那玉盒便似跟他們開了個天大玩笑。四溢的彩光逐漸收斂,眼睜睜帶著玉盒又一寸寸縮回口中,終於消失不見。
沒想到竟是這麼個結果。徐市麵如死灰,心中沮喪之意難於言表,蓋聶也是呆若木雞。兩人目瞪口呆,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千般歡喜,萬般期望。徐市終究如荊坷一樣,隻成為了記名弟子。
過了許久,蓋聶長出了口氣,拍拍徐市肩頭道:“算啦,天意如此,非人力可違。師弟你隻要好好努力,便是不修煉神訣,將來也能做出一番成就。說起來,太公手書的兩卷兵法,其珍貴也不在神訣之下啊。”徐市知道他安慰之意,勉強打起精神道:“師兄放心吧,我沒事。我,我原也沒有這般造化的。”說著眼圈泛紅,落下淚來。
蓋聶悠悠一歎,終究無法可想。又著力安慰了他一番,兩人怏怏不樂地離開了祖師祠堂。
轉眼紅日西墜,夜幕遮天。
日當十五,這又是一個月圓之夜。
徐市輾轉不已,哪裏還有睡意。披上外衣在穀中漫無目的地遊走了一會兒,就在湖邊找了塊平坦草地,仰麵躺下。
滿天星羅燦爛,大月如玉盤。徐市看在眼中,卻是一片黯淡。
原本他對這入門之事,倒也不報太大希望。想自己一個下人出身,能成為鬼穀記名弟子,學得一身本領,就是天大的造化了。但是荊坷的期待,蓋聶的稱讚,無形中給了他的一份壓力,一份憧憬。尤其當他向祖師牌位立誓守護天下的時候,當七彩神光將玉盒浮出鼎麵的時候,他真的以為,自己也可以翻身變作嘯傲天下的劍俠了。
就算是平凡懦弱的小小書童,心底,何嚐沒有一個想當英雄的夢想?
尤其是,成了英雄,就可以挺胸抬頭地去見姬彥了!
徐市一愣,怎麼會突然想到姬彥身上?隨即自嘲一笑。不要癡心妄想了。自己,終究永遠是個沒用的下人,永遠,低姬彥一等罷!
但,為何還是有不甘,為何還是有心痛?
兩行清淚,順著鬢角,緩緩滴落在青草葉上。恍如失意少年的心,碎作了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