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聶點頭道:“自我師兄三十年前仙逝之後,我是世上所存鬼穀弟子入門最早之人,因此是如今鬼穀的大師兄。”頓了頓,繼續方才話題道:“但若不能通過,便無法成為入門弟子,隻能算做記名弟子。隻能去修習其他淺顯的道術,或者兵法縱橫術了。荊坷他,他隻是鬼穀的記名弟子。”
徐市驚得張大了嘴巴,詫異無比道:“荊先生竟沒通過考驗?”
蓋聶歎道:“荊坷當年確實未能通過考驗,隻修習了太乙劍訣的入門部分。他素來心高氣傲,一怒之下離開鬼穀,去塵世中使酒弄氣,快意恩仇。不想多年不見,竟成訣別。”說到此處,觸動心中痛處,臉上又現出悲傷之色。良久憤然道:“那些敗類知道荊坷隻是鬼穀記名弟子,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我,我若不是限於師門重任,定要將他們碎屍萬段!”
徐市看他心情鬱結,有心勸慰,又不知從何說起。靈機一動,故意沮喪道:“我這般愚笨,那考驗定然通不過。看來大哥所說的本領,我是學不到了!”
蓋聶修煉之士,尋常感情不過激擾片刻。聞言果然收斂了悲色,道:“鬼穀道法固然神妙絕頂,所傳的兵法韜略,縱橫之術,哪一樣不是傲視天下?太公憑之扶周滅商,自不必說。昔年赫赫有名的孫臏龐涓,師從於鬼穀學習兵法。蘇秦張儀,也不過修習了數年縱橫之術而已。他們雖然都未入門牆,不也建立了偌大的功業麼!”
徐市聽了那麼多奇異往事,如今對這些大名鼎鼎的人物,倒不甚驚奇了。但對鬼穀向往好奇之心,卻愈發熾熱。不由急道:“這……這般了不起的地方,不知到底是怎麼個模樣?大哥,還沒到麼?”
蓋聶卻突然止住腳步,微笑道:“你腳下便是了。”
徐市頓足觀瞧,前途依舊是莽莽叢林,重重迷霧,哪有什麼山穀所在?轉頭看向蓋聶,一臉迷惑不解。
蓋聶微微一笑,手掐法訣,腳踩七星,念念有詞道:“天地有法,法相無常。無常唯我,破盡虛妄。叱!”再看時,那一片林莽雲霧刹那間消失不見,現出一個方圓百丈,深不見底的大坑來。
徐市走到坑邊,見下麵雲氣繚繞,不知道有多深多廣。那雲氣不斷分離融合,幻化出無數奇異形狀,看得久了,似乎心神都要被拉扯出來,吸入那無盡飄渺之中。徐市心頭一陣惡心煩悶,眩暈中竟似要一頭栽下去一般,嚇得倒退了幾步,手撫胸口,運氣調息良久,才漸漸定下神來。
蓋聶看他心誌堅定,暗暗點頭,道:“這是守護鬼穀的迷天雲陣。來,我帶你下去。”伸手挽住徐市胳膊,一躍而下。
那雲氣仿佛活物,自動向兩旁分離,閃出一條狹窄的路徑。待兩人穿過,又漸漸合攏,不留絲毫痕跡。那一片林莽,也自虛空中慢慢浮現出來,將洞口重新遮掩。片刻之後,一切恢複如初。
徐市被蓋聶挽著,在洞穴中緩緩下落。隻覺得身周雲霧如鴻毛,如柳絮,撫過鬢角耳畔,說不出的輕柔舒爽。一顆心更似掉在了棉花團上,忽忽悠悠,漂遊不定。不禁閉上雙眼,沉浸於這神遊太虛般的奇妙感覺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腳下一沉,一顆心落回了實處,徐市也悚然驚醒。睜眼看去,頓時呆住。
眼前迷霧盡去,放眼通明,竟是一個四壁環繞的翠綠峽穀。穀中遍植鬆柏翠竹,生機四溢。當中卻是個通體碧綠的大湖。湖麵上熱氣氤氳,顯是地火溫泉彙聚而成。湖水光潔如鏡,間有浮萍蘆草搖曳其中,恬靜有致。說也奇怪,這山穀深埋地下,本該不見天日,一片昏黑。但此時看來,便如身處地麵一般,不但抬首可見晴空萬裏,紅日高懸,甚至還有不知從哪吹來的陣陣清風,在湖麵上拂動生波。想來正是仙家手段,神妙驚人。
徐市多日來見慣了窮山惡水,乍見此景,隻疑身在仙境。心中更隱隱憧憬,若是能一生居住在此,遠裏那些紅塵勾鬥,紛繁世事,該是何等快美!
蓋聶在旁邊手撚長髯,輕笑不語。由著徐市在這邊大飽眼福。直過了一柱香的功夫,才笑道:“好了。這裏以後便是你的家,還怕沒時間看?先隨我來吧。”徐市臉上一紅,跟著蓋聶向竹林走去。兀自戀戀不舍,頻頻回頭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