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石子鋪就的小路,從湖邊向竹林內延伸。竹林內清幽靜謐,了無聲息。蓋聶若有所思,並不言語,自顧低頭在前麵緩行。徐市緊隨其後,悄悄打量著四外景致。 “達……達”步履踩在石子上的聲響,格外清脆悅耳。
那石子五彩斑斕,遠遠看去,在日照下濯濯發亮,煞是好看。每每走個十幾丈,小路便分出一條支徑,通向一間竹屋。竹林甚是廣大,因此竹屋雖然搭建的十分稀疏,彼此間隔頗遠,一路數來,也有十幾間之多。行的久了,徐市漸漸發覺,這些竹屋竟隱隱排布著一座奇妙陣勢,拱衛著竹林的中心。
走著走著,蓋聶突然停下腳步,道:“前麵是本門重地祖師祠堂。我要先去拜過祖師靈位。你還不是本門弟子,就在這門外等我吧。”徐市點頭應是。
又行了幾步,小路一轉,眼前豁然開朗,現出一片空曠地麵。當中是一間小堂,正是被先前眾竹屋環繞護衛的所在。這小堂不過是茅草鋪頂,竹木支撐,矮小破舊,顯然年代已十分久遠。蓋聶到了此處,臉色變得肅穆起來。先停下腳步,撣了撣衣袖,又把發髻衣冠都仔細整理一番,才邁著方步走進屋去。
徐市站在門外,看著這間不起眼的小屋,心道:“怎麼堂堂的祖師祠堂這般破舊,似乎比外麵那些竹屋還要低矮幾分?”看了一會兒,心中油然湧起一種感覺,這小茅屋憑空在此一立,並不醒目。但周遭一草一木,甚至山川日月,都似乎以它為中心在緩緩運轉。裏麵更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威壓,如海潮般時漲時落。仿佛離開小茅屋的束縛,便要噴薄而出,貫徹天地。
過了不知多久,蓋聶才從祠堂中走了出來。麵色淡然沉靜,比進去時似乎又多了幾分出塵之意。向徐市擺了擺手,道:“走吧,我領你去你的住處。”
走在幽深小路上,徐市忍不住問道:“大哥,怎麼穀中見不到一個人影?其他的門人弟子呢?”蓋聶笑道:“鬼穀隱居避世,本來就人丁稀落。當年我與田昭,荊坷兩位師弟機緣巧合之下,得入鬼穀修道。那時穀中隻有黃石師兄一個門人,才叫冷清呢。嗬嗬!”
說話間走到了竹林邊緣,依湖而建的一間竹室。蓋聶推門而入,道:“你以後就住在這裏吧。”
屋子裏的陳設甚是簡單,隻有一張竹床,兩把竹椅。一張方桌擺在窗前,上麵碼放著幾卷書簡,最上麵的一卷打開一半,似乎不久前還有人看過。
這屋子光潔整齊,似乎經常有人打掃。但又沒有什麼人氣,顯然很久沒有人居住了。
徐市問道:“大哥,這裏以前住的什麼人?”蓋聶臉上浮起一絲淡淡的悲傷,歎道:“這是當年荊坷師弟的住所。”徐市微微吃了一驚道:“是,是荊先生的房間麼?”不禁又轉頭仔細看了一遍。但覺得這小屋轉眼之間,已有些親切起來。
蓋聶道:“荊坷師弟驚才絕豔,資質本來是我們三人中最好的。但……但不知為何竟通不過門中考驗。我想他傳你劍法,定然對你寄予期望。你一定要好好修煉,不要辜負了他才是。” 徐市重重點頭。
蓋聶又道:“今日天色已晚,你早點休息吧。明天我再帶你熟悉一下穀中環境。”說完轉身離去。
徐市將隨身的包裹打開,隨身衣服物品都疊放停當。自懷中掏出寶兒,這小家夥鼻翼翕合,睡夢正酣。徐市輕聲笑罵道:“小懶鬼,一天怎麼那麼多覺!”但那毛茸茸的小身軀伴著呼吸一起一伏,實在惹人憐愛。輕輕撫摩了兩下,放在枕邊,又不放心,拿了件外衣折了幾折,給它蓋在身上。又把魚腸劍從它爪子裏悄悄抽出,掛在床頭上。
忙完一切,徐市倚坐床頭,雙肘支在窗台上。望著外麵如翡翠般清澈碧透的湖水,不由癡癡想道:“我這不是做夢麼?以後,竟能在這樣畫一樣的地方生活。”又想:“當初荊坷先生來學藝時,是否也像我這般,凝望著窗外的翠湖?”思緒萬千,隻覺得自己這半年來的經曆,實在比以前十數年加起來還要坎坷豐富。又暗暗恐懼這如花美景都是幻想,再睜眼時便要消逝。因此強打精神隻顧貪看,不肯睡覺。畢竟連日勞頓,到了入夜時分,終於再也堅持不住,在竹床上和衣而眠。
夜已深。
月光透過窗戶,有如實質,投射在掛在床頭的魚腸劍上。那寶劍初時沒有什麼異樣,漸漸的表麵上浮一層乳白色的光華,從劍柄到劍身,不住來回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