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市仗著動作靈活,在樹林中奔突穿行,秦兵一時也追他不上。直追了大半夜,那將軍學了個乖,命手下兵士分散開來,按扇麵形左右包抄。徐市跑著跑著,突然前後左右都冒出火光,終於再也無路可走。
眾兵士一擁而上,將他圍在當中。為首那個將官模樣的人歪著頭把徐市打量了一番,皺眉道:“怎麼是個小孩兒?”
衛苟一頭從人群中鑽了出來,指著徐市道:“將軍,就是這小子!他還有個同黨呢,怎麼不見了?”望左右看了看,向徐市問道:“小子,跟你一起那個高個兒漢子呢?”
徐市知道一切事端都是因他而起,心中對他恨極,“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理。
眾人都沒注意,此時西麵天空有一道紫氣劃過,卻似被此處火光吸引,半空中拐了個彎兒,隱入這邊林中不見。
衛苟白天時被徐市推了個跟頭,心中早憋著怨氣,衝到徐市跟前,罵道:“大爺問你話,你沒聽到?你白天的威風呢?”說著揚起手來,狠狠打了徐市一個耳光。徐市被打得一個趔趄跌倒在地。衛苟還不解氣,接著上前拳打腳踢,嘴裏不住問道:“說不說?說不說?”
那將軍道:“衛苟,你下手有分寸些。抓個小孩子能有什麼功勞?與他一起那個漢子才是正主兒。此事還要著落在這個小孩兒身上,你別把他打死了!”
衛苟道:“將軍,您放心,死不了。況且就算打死了,那漢子與這小子一路,料想也跑不多遠。他的模樣小人記得清清楚楚,明日在這方圓十裏細細搜索,還能逃到天上去?”
徐市本來自忖必死,因此不作掙紮,忍著痛楚不發一聲,隻盼那將軍或者衛苟早早給個了斷。哪知道對方還是不肯放過高漸離性命。心道:“先生病體虛弱,跑不多遠。這奴才識得先生樣貌,這可如何是好?”
正好衛苟一腳踢來,把徐市踢了個翻身,從懷中掉出一物。正是前日離別時姬彥手贈的魚腸寶劍。黑燈瞎火的,眾人都沒發覺,徐市趁亂把短劍籠在袖口裏,甩去皮鞘,心道:“他不死,先生就要死。我便殺了這個狗奴才,替先生除去後患!”
徐市本是個溫和寬厚的心腸兒,換做從前,無論如何也興不起殺人的念頭。但是這段時間連番遭遇,多在生死間徘徊。結識的土木尊者,蘇旭,甚至包括姬彥,都是心思果斷的狠厲角色。潛移默化間,性子已然漸漸轉變。此時一心為了維護高漸離,終於動了殺機。遂按照荊坷所授,悄悄運起聚氣法門。
衛苟渾不知死期已到,兀自逞著威風。正踢打間,見徐市初時還掙紮翻滾幾下,後來漸漸沒了聲息。不由大是驚懼,停住拳腳,顫聲道:“莫非,莫非真給打死了?”那將軍也在旁邊怒道:“混蛋,看你幹的好事!”
正待察看,突然四周邊湧起一片淩厲殺氣,徐市自地上一躍而起。這招精妙劍法,姬彥命名曰“倒轉天河”,今次是第三次施展,較之以前純熟許多,威力氣勢都有所增強。連當日木尊者高絕身手都躲避不及,何況衛苟一個普通市井無賴?衛苟慘叫聲中,幾乎被這一劍把胸腹穿透,當即氣絕。餘勢未消,徐市頂著衛苟屍身,往前衝出十幾步才一起倒地。
林間暗處,有人“咦”了一聲,似乎十分驚奇。但聲音甚輕,在場諸人都未察覺。
周圍的兵士,連同那個將官,齊齊倒吸了一口冷氣。秦軍長年征戰,在場之人無一不是兩手鮮血。但連動作都沒看清,方才還活蹦亂跳的衛苟已然斃命,死法又如此離奇。當此月黑風高之夜,端的無比詭異。
再看徐市跪坐的衛苟屍體上,滿頭滿臉都是血,在暗紅的火光下看來,猙獰凶惡,猶如地獄出來的餓鬼。方才一瞬間湧起的駭人殺氣,在眾人心頭縈繞不去。膽小的兵士已然兩腿發軟,牙齒得得打戰。
過了半晌,那將軍久曆沙場,畢竟有些膽識,勉強鎮靜下來。幹笑了兩聲,道:“看不出來你一個小孩子,有這樣高的武功。剛才為何卻不使?把我們引到荒山野林來,你,你想怎麼樣?”
徐市現在力氣耗盡,心想左右是死。也懶得廢話,隻坐著輕輕喘息。那將軍心中疑惑,又不敢上前,想了一想,猛然拽過旁邊一個兵士,往徐市身上用力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