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市兩人逃得自由,惟恐又生變故,不敢拖延。依著土尊者先前所指方向,星夜兼程。終於在天將拂曉,啟明初現之際,眼前一亮,崇山峻嶺中閃出起伏蜿蜒的一道關牆來。
姬彥原本行色匆匆,此時卻放慢腳步,一臉猶豫,似乎懷有心事。
徐市不解道:“前麵就是燕國軍隊了,你還擔心什麼?”
姬彥兩眼看著遠方,充滿迷茫之色,答非所問道:“徐市,在你心中,我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這話問得實在突兀,徐市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想了半晌,才嗑嗑巴巴說道:“你……你是貴族公子,我隻是……是個下人……我……”他本來見燕營將至,兩人分手在即,再見麵時,身份便是雲泥之別。因此遲遲疑疑,不敢說出心中感受。卻見姬彥突然瞪眼看來,滿臉不悅,慌亂之下,隻好照實說道:“我其實把你當作平生最好朋友。隻要你不嫌棄我身份低微,我願和你肝膽相依,做一世知己!”
他平時不善言辭,但這話發自肺腑,全是真摯之言。一氣說來,真是擲地有聲。姬彥聽得感動莫名,眼圈泛紅,心中也有所決斷。含淚笑道:“傻瓜,我怎會嫌棄你?但你定要記住今天的話。如若你將來翻悔了,我便用魚腸劍將你刺死,然後自盡!”
徐市聽見他先前語氣溫和,末了一句卻是咬牙切齒,不由一陣惡寒。心道這新結識的兄弟相貌俊美,武功高強,足智多謀,樣樣都好。就是脾氣喜怒無常,著實古怪。方才還垂眩欲滴一副感動要死的模樣,怎麼轉眼就惡狠狠發出這麼毒的誓來。那魚腸寶劍連木尊者都能刺死,我挨上一下豈不是一命嗚呼?
姬彥哪裏知道他這些古怪念頭。見他並不答言,怒道:“徐市,才發完誓,你這就要反悔麼?”
徐市正自躊躇,隨口說出心中所想道:“唉,早知道將木尊者的靈藥剩些下來,被你刺過還能……”
猛地捂住嘴巴,心知要糟。果然見姬彥咬著嘴唇,臉上神情似笑非笑,緩緩道:“臭小子,這麼早就準備後路?我現在就把你剁爛,看什麼靈丹妙藥能救你!”隨手自路邊撿了根大木棍,張牙舞爪向徐市衝來。
徐市怪叫一聲,轉身就跑。姬彥提棍追趕。隻剩兩人歡聲笑語,在山穀中回響。
不多時來到關前,兩人停住身形,都累得滿頭大汗,呼呼氣喘。姬彥早丟了木棍,得意道:“徐市,到了我的地盤了,你還往哪兒逃?”
徐市道:“小的多有得罪,還請姬公子饒命啊!”卻是求著求著,連自己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兩人歇息片刻,回過氣來,並肩而立,仰視麵前這雄偉關口。
見前麵一道高大山梁,壁立百丈。石壁上少有草木,怪石嶙峋,恐怕猿猴也難以攀爬。就這麼兩麵伸延,宛如一條鐵甲蛟龍,伏臥於此。
山梁中央卻刀劈一般,被斷成兩截。斷口處寬有數十丈,石台高築,扼住這險要的咽喉。從石台開始,沿著山脊修築著一丈多高的城牆。垛口密布,隱現刀槍。更在山勢起伏處,建有四座烽火台,挑著“燕”字大旗,在秋風中獵獵作響,散溢著肅殺之氣。
如此雄關險隘,端的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姬彥輕歎道:“關防完備,軍容齊整。若我燕國軍隊都能如此,又怎會被秦國欺侮?”
觀瞧間,早有當值的兵士發現兩人,大聲示警。石台上一陣喧嘩,幾十人張弓搭箭,向下瞄準。徐市姬彥連忙高舉雙手,表示沒有敵意。隨即“吱吱扭扭”自上麵吊下一隻巨大的藤筐,裏麵爬出四個兵士來。
姬彥道:“你在這裏等我。”就慢步走上前去。徐市遠遠看見他自懷裏掏出個物事,給那四個兵士察看。幾名兵士神色惶恐,都要下跪。姬彥擺了擺手,向徐市這邊指了指,又說了幾句話,就被兩名兵士扶著,上了籮筐,緩緩吊了上去。
剩下兩名兵士來到徐市麵前,拱手施禮道:“徐公子,三……三公子吩咐過了,請跟我們入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