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易水河邊(1 / 2)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太行山邊,易水河畔,此時正圍坐著數十個人。正值深秋時節,西風瑟瑟,滿是掩不住的涼意。眾人卻不在意,席地而坐,一手把盞,一手擊節,與那歌聲相和。

場中有一人擊築高歌,一人舞劍。舞劍之人白衣勝雪,身形瀟灑矯健。騰挪跳躍間,劍氣四溢,使人看不清身材樣貌,仿佛一團白光四處滾動。歌者伏築而坐,乃是個相貌瘦削的中年男子。顴骨高聳,長眉大眼,一臉的寥落之色。此刻在場之人,都是衣裝華貴,腰配寶劍的豪俠打扮,隻有他一身破舊布衣,極是醒目。

隻見他略作停頓,深吸口氣,繼而以竹片擊弦歌道:“天地寬兮滄海遠,與君同遊兮不覺遠。塵世濁兮鬧市喧,與君同歌兮忘人間。士遇知己兮敢不受,遠赴暴秦誅桀紂。秦人殘暴兮似虎狼,君於何處抽魚腸?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擊築之聲愈來愈急,歌聲也越發悲壯高亢,到得“壯士一去兮不複還”之句,歌聲築聲交集有如嘶嘯,突然“啪”的一聲,那築受不住力,竟斷為兩截。布衣人呆了一呆,驀地伏首於斷築之上,痛哭起來。

白衣劍客正自躍起,做下劈之勢。心神被斷築之聲所擾,收勢不及,這一劍結結實實劈在地上。頓時一聲轟響,塵土飛揚。眾人掩鼻遮目,四下躲避。待到塵煙散盡,隻見堅硬如石的地麵上,留下三尺多長一道劍痕,深有寸餘。白衣人早已收劍,麵向易水愴然而立,那背影似與天地化為一體,說不盡的傲然挺拔,孤獨蕭索。

眾人望著地上劍痕,相顧駭然。隻有居中首座上的華服男子,滿臉喜色。忍不住站起一陣長笑,喊道:“好!荊坷先生劍法蓋世,真是我燕國之福!”

荊坷並不答話,又默立片刻,方才轉過身來。緩步走到兀自埋頭痛哭的布衣人身前,臉上泛起笑容,說道:“漸離兄,這隻築你平時愛惜勝過性命,多少年來不曾有絲毫損毀。今日為我一擊而斷,讓我如何走的安心?”

布衣人站起身來,兩眼通紅,發髻散亂,嘶聲道:“荊兄!我在世上隻有你一個知音,若知音不在,我奏與誰聽?”指向地上斷築又道:“等你回來,我才修好此築,你我重新把酒當歌。如若……如若你一去不返,高漸離今生再不擊築!”

華服男子方才見荊坷對他的話不理不睬,隻顧與高漸離話別,臉上神色頗為不悅。此時聽到高漸離言語悲切,惟恐荊坷改變心意,急忙插話道:“高先生多慮了。荊坷先生此行計劃周詳,又有我燕國第一勇士秦舞陽相助,必能手刃嬴政,建立千秋功業!”

“千秋功業麼?”荊坷嘴角浮起一絲譏誚,仰首向東方遠眺,雙目一陣茫然,輕輕自語道:“師兄,終究不肯來見我一麵啊。”

高漸離看著心痛如絞,心裏對這些所謂禮賢下士的王族顯貴厭惡之極,冷笑道:“千秋功業,怕是您太子丹殿下才想要的吧!”

太子丹聞言臉上閃過一絲陰霾,又不敢發作,悄悄向人群中做個手勢,一名蒜鼻闊口,長相十分醜陋凶悍的漢子走上前來,彎腰向荊坷說道:“先生,時候不早,我們起程吧。”話音顫抖,臉上滿是畏懼之色。

這漢子名喚秦舞陽,傳言他“十三歲殺人,路人莫敢與視”,號稱燕國第一勇士。此次太子丹計劃刺秦,召他來作荊坷的副手。秦舞陽一向爭勇鬥狠,看荊坷斯文儒雅,不甘屈於其下,多次出言不遜,無理尋釁。荊坷卻處處退避忍讓。秦舞陽自以為得勢,常向一起廝混的太子丹的門客們吹噓,說道“荊坷徒有虛名,不是我秦某一合之敵”雲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