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1 / 2)

一個張廷玉,一個周道新。

很自然地,周道新看了張廷玉一眼,可張廷玉卻沒有回頭看,而是繼續聽著前麵說書人說書。

那時候,剛好講到溫酒斬華雄一段,端的是殺機凜凜,威風赫赫,隻可惜沒了幾個人聽,倒叫說書人有些尷尬起來。

說書的那個老頭子,最厭惡的就是周道新,每回隻要他往下麵一坐,人一熱鬧起來,沒一會兒就要出事。

今天這老頭子終於忍不住了,一把扔了手中的驚堂木,手指著周道新鼻子便罵:“臭小子,你是來找事的不成?當心我叫人把你打出去!”

周道新嘿嘿一笑,抬手一指自己頭上的帽子,身上穿著的衣裳,十分抱歉:“對不住了老伯,在下是個秀才。”

官老爺都不敢打,一個小老頭子能招惹一個有功名在身的人?

這不是說著玩兒呢嗎?

老頭子一下啞了,旁邊的張廷玉端著茶碗,剝了一顆花生米出來,還沒吃,見說書老頭跟旁邊周道新抬杠,這才把注意力轉過來,看向周道新。

周道新分明記得,張廷玉那眼神太平靜了,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一樣。

“你怎的沒走?”

沒等張廷玉開口,周道新就沒憋住問了一句。

張廷玉道:“聽書。”

說書的老頭子愣住了,接著想起自己還領著茶樓的錢,即便有兩個人,那也得繼續說書。

於是,老頭子站上去,重新開始說《三國》,隻把斬華雄那一段說的是殺氣凜然,仿佛那被斬的人是周道新一樣。

周道新聽樂了,看這老伯講完這一段下去歇著,他趕緊上去拉住了人家:“老伯你真的見過砍頭嗎?我跟你說啊,這個人頭呢,要斬下來,還是需要非常大的力道的。您說,那個華雄到底是被用什麼姿勢斬斷頭的?兩個人在馬上交戰,您想想……”

得,他上去拉著人就開始討論這些細節的問題。

周道新就不是什麼好人,天生的壞胚,說得那個血淋淋,讓說書的老伯整個人臉都白了,“哇嗚”地大叫了一聲,立刻朝著外麵跑了出去。

這一回,那老伯興許才算是知道了周道新這人不好惹。

於是說書的先生被嚇走了,添茶的小二遠遠站在外頭,像是什麼也沒看見一樣,根本不敢靠近。

周道新終於看向了張廷玉,毫不客氣地坐在了張廷玉的對麵:“敝人周道新,不知尊駕如何稱呼?”

然後,他便看見眼前這白袍的男子把茶盞一放,開口道:“敝姓張,名廷玉,草字衡臣。”

頭一個感覺是有些耳熟,以至於周道新忘記了報上自己的字,反而是沉思半晌,忽道:“張廷瓚是尊駕什麼人?”

對麵張廷玉的臉色,便漸漸疏淡了起來,看了周道新一眼,周道新覺得自己背脊骨上冰冷的一片。

他這人天生直覺比較好,所以一下就感覺出那一瞬間的冷意。

張廷玉倒是沒翻臉,道:“那是家兄。”

“原來閣下也是張英老大人家的公子,失敬失敬!”周道新再次笑容滿麵起來拱手。

這一回,張廷玉的臉色又不大好了。

直到很久以後,跟張廷玉漸漸熟絡了,周道新才知道這個時候的自己沒死簡直是個奇跡。

張廷玉這人太虛偽,不是說做人有什麼不對,而是手段一等一的狠毒。

張英與張廷瓚,是壓在這一位虛偽君子頭上最沉的兩個名字,父親是個能耐人,大哥也是個驚才絕豔人物,作為次子的張廷玉一直在一種人為的默默無聞之中過日子。

就像是周道新第一次聽見張廷玉,覺得他名字耳熟一樣,那是因為他的大哥。

就像是周道新第一次跟張廷玉打招呼,用的是“張英老大人家的公子”一樣,那是因為他的父親。

可是在以後,張衡臣似乎想要擺脫這兩個名字,於是一日一日,一日一日……

變得讓周道新看不懂。

興許不是周道新看不懂張廷玉,而是他從來沒明白過這個官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