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很欠缺公正性’,是因為張微微還記得,從三歲時,迦瑤就已經仗著不成火候的拋骰子開始從別的小孩那裏贏糖吃了,而且每次都大獲全勝,連帶著張薇薇童年時的記憶也被各種糖果堆積滿了,大白兔奶糖、阿爾卑斯糖、德芙巧克力、水果棒棒糖……長大之後,沈迦瑤倒也不像小時候那樣喜歡和人賭了。①但無師自通的她,在賭的運用上更是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曾先後有不明就裏的蒼蠅三隻,不信留言而堅信‘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蒼蠅五隻,外加跟在蒼蠅後麵保駕護航的職業賭徒七人,對迦瑤提出過挑戰,蒼蠅的算盤,打的自然是借機引起伊人的注意,用小賭賭推動大感情,來俘獲美人的芳心。但除了一個例外,其他人全部輸到血本無歸,一個以出千手段著稱的賭客,在給沈迦瑤換完牌後,一直等到掀開底牌的那一刻,才遲鈍地發現自己桌上的牌已經變得麵目全非,而女孩卻還在一邊瞪著無辜的大眼睛……至於唯一的那個例外,也是因為沈迦瑤心不在焉地回味著之前的五月天演唱會,這才一不留神打成了平局。
當然,輸隻是第一步,更重要的還是擺在桌上的賭注。而願賭服輸的下場,無疑是慘烈的,最後輸的那幫紈絝子弟中絕大多數人都會麵臨賭品與麵子二者取其一的問題,掙紮著徘徊不定,以決定是不是要遵守之前的約定,像個真正的男人一樣,在大馬路上對著貼滿廣告的電線杆子,旁若無人地發出源自內心的狂喜和呐喊……
凶多吉少,這是張薇薇對孫火作出的評價。
“兄弟,和我的佳瑤賭,一賠十啊,多保重。”這是現場即時開的盤口裏,劉岩飛告訴孫火他在這場賭約中獲勝的賠率。而餐廳裏的氣氛,也早就由一開始殺氣洶洶的敵視,轉變成了看向死人的目光。
但孫火隻是對此一笑了之,他自然是注意到了周圍氣氛的細微改變,也早就注意到了沈迦瑤那一雙靈活異常的手,不過他並不在意。
用賭的話,會不會太不公平了……?同樣的問題孫火也在想。
所謂,賭神的奧義,包括的要義可不僅僅是一個‘快’字,精確的控製力,專注的心神,還有深湛的技術,同樣是不可或缺的。要成為賭壇的君王,更依賴於的遠遠超過‘風’之速度的技術。
孫火沒有打算成為賭壇的王者,他想的隻是贏得自己的賭注,捎帶練練生疏已久的賭術。關於賭術,孫火最後的一次印象還停留在7年以前的一條街上,那個被別人敬為‘賭鬼’的老人愣愣地看著自己說不出話來的神態,事實上那是孫火第一次練習賭術,……很久沒有練了,到了現在,孫火勉勉強強還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贏。
這種‘會贏’的信念,並不建立在過去的事實基礎上,孫火在和賭有關的履曆上,除了過去那僅有的那一次‘玩’,就隻有白茫茫的一片。但孫火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自信,或者說以為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自信,以智伐天下的天機六術,可是很少會有失手。
而在賭桌的另一邊,一直保持著驕人戰績的沈迦瑤,此刻卻也沒有流露出鬆懈的神色。因為她知道,成績隻代表了過往,隻有已經抱有‘輸’這種覺悟的人,才會一個勁兒念叨著輝煌的過去。沈佳瑤還沒那種覺悟。
孫火和沈佳瑤的第一次邂逅,就在這事後兩人都覺得好笑的賭約中,緩緩地改變了少年少女的人生。
賭約的形式,是以賭桌上司空見慣的擲骰子比大小來進行,骰子是除現場以外的第三人從樓下買回來的,以確保賭的公正性,而搖蠱則由一隻原本冰水的玻璃杯客串--這是沈迦瑤的臨時創意。
此時此刻,現場的三十九個人中,沒有任何人認為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會贏,但孫火的下一個舉動,卻讓大家驚疑不定,也讓甜甜笑著的沈迦瑤第一次開始凝重起來。
孫火鬆開了肩上的背包,看都不看就把它拋到了身後的一張桌子上說:
“這是我身上的全部值錢了,我就用這些,全部押自己贏。”孫火淡淡說道,語氣依然是不變的輕鬆,然後他踏著緩慢的腳步,走到了被當作賭桌的餐桌,坐定。
輕鬆自如得,仿佛根本是在玩一場遊戲。
賭的實質,本身就是場遊戲。隻是那些賭的人,都太過認真了,認真到用嚴肅無比來對待本該是輕鬆自在的遊戲,為賭而賭,逐漸失卻了賭應該具有的精神。沈迦瑤沒有想到,居然在這裏遇見了第二個保持這種同樣‘輕鬆’的人。
這場賭,看來變得有點兒難以預料了。
“很久沒玩了,先來熱熱身吧。”無視於粘在身上的眾多目光,孫火一把抓起骰子,率先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