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這句話很不妥,首先它是一句髒話,很不禮貌。
其次平時沒有人敢和家主開玩笑,尤其是陌生人開的如此不敬的玩笑。
最後是“鬧事”,仿佛他真有本事能在張家的地界鬧事一般。
總的來說,他這是一句帶著惡意的挑釁言辭。
已經很久沒人敢在家主麵前如此放肆,更沒有人敢當著這麼多張家人的麵挑釁張家,一時間所有人都怔住了。
不知是誰先反應過來,極其激憤地罵了句什麼,更多人紛紛反應過來,指著亞瑟破口大罵。
“你小子活膩了嗎!”
“媽的,老子讓你橫著出去!”
“狗東西,敢到壽宴上撒野,看老子不廢了你!”
……
鋪天蓋地的嘲罵與憤怒從四麵八方湧來,如同洶洶烈火將亞瑟這桌人包裹住。
亞瑟怒目而視,提起內力,隨時準備大幹一場。
同時,項羽等人知曉局勢有變,紛紛運起內力蓄勢待發。
林誌遠和張月華並未退去,皺著眉頭在尋找插話的時機,隻要能夠說上話,他們均有自信避免這場禍端,可是聲潮太洶湧,會將他們的聲音湮沒。
就在張家人朝亞瑟愈加逼近時,一道極為渾厚的聲音喝止當場。
“住口!”
家主厲喝一聲,頓時壓住局勢,他病態的身體仿佛擁有著磅礴力量,老邁的臉龐盡顯威嚴。
宴廳霎時安靜下來,張家人不僅住口,也自覺地停住腳步。
家主忽然變得銳利的眼神掃過全場,威勢不減道:“都反了你們!我還在這裏坐著,什麼時候輪到你們自作主張!”
張家人紛紛不語,無以應答,不是因為這句話有多硬氣,換做正常情況,他們也應該挺身而出維護張家的顏麵,而是因為這句話太過誅心,令他們心生驚駭。
是的,張家一直以來都是家主說了算,可不知從何時開始,家主深居淺出、安心養病,久而久之張家人習慣了自作主張,習慣了按照常理來判斷或處理事情,全然忘了請示家主這一最重要的程序。
小事自然無妨,家主也不會計較,但在大事上,尤其是張月華的婚事上,他們習慣性遵從派係首目的指示,刻意繞過了家主的決定。
對此,家主一直以來保持著沉默,並未發表任何意見。
沉默了太久,以致於所有人放縱愈顯。
家主這句話明顯是借著當前之事,傾瀉以往的不滿。
家主站了起來,眼神鎖定在亞瑟身上,銳利的鋒芒漸漸斂去,像先前那樣隨意招了招手,說道:“我隻是看你有一份赤誠之心,打心底裏喜歡,想和你親近親近,說說話罷了,不必多想……咳咳。”
或許是剛才動了真怒觸病情,家主的臉頰浮現出兩抹病態殷紅,猛烈咳嗽了幾聲。
亞瑟心腸一軟,搖了搖頭,自語歎道:“哎,你也夠可憐的。”
言罷,亞瑟走向家主,那些攔路的人不敢造次,紛紛讓開道兒,尤其聽到他說的話,一束束眼神像鋼針一般刺在他身上,他卻示弱無睹,連表情都不曾變過半分,依舊掛著憐憫之色。
家主緩緩點頭,欣賞地審視著亞瑟,嘴角微微揚起,看起來很喜歡這個孩子。
以外貌來判斷年齡的話,家主稱亞瑟為孩子並不為過,反而帶著慈愛之意。
亞瑟來到家主身邊,兩人並排坐著,聊起了家常。
家主掛著和藹之色,詢問亞瑟的出身和信息。
亞瑟在杜陽的引導下練習過很多遍,應對自如,配上憨厚大咧的形象,並不惹人生疑。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甚歡,神色漸漸眉飛色舞起來,甚至互相吹噓各自當年的傲然事跡,盡興時還張牙舞爪比弄起來。
張家之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印象當中老爺子上一次由衷開心的場麵,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吧。
隻有杜陽、項羽和安琪拉三人知道,亞瑟大部分的話其實是在敷衍對方。欺騙一位年邁老人,讓他們良心作痛。
張月華在剛才的局勢中暴露了立場,再不用刻意掩飾與杜陽相識,笑道:“我爺爺好久沒這麼開心了,他很喜歡亞瑟的憨直,應該與他幾年的軍旅生活有關。”
“你爺爺當過兵?”杜陽問道。
“是的,都是陳年舊事,老一輩人中也鮮有人知。”張月華感慨道,“我聽的出來,那似乎是爺爺最滿意的一段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