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排巨浪打來,乘載白馬的哨艇被送上半空,餘鷹趕緊用繩索拉緊哨艇,哨艇這才穩穩地落下,否則它就會傾翻,那白馬也會落入水中。
白雪向餘鷹投去感激的一眼。
她乘坐在木箱裏,頭頂是雨傘遮雨,身體當風的一麵有白馬擋風,她處在四麵的嗬護中,很是溫暖,想想以前的壞脾氣,不禁麵紅耳赤,同時內心翻湧著複雜的情感。
那些情感是她永遠羞於說出口的可怕的秘密。
眾人都把生命交給了不可知的命運,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江湖中人最不懼怕的就是暴風雨,所以他們嗬護好白雪後,就開始肆無忌憚地亂彈琴。
亂彈琴就是亂談情。
無我望著水仙花一樣盛開在海上的白雪:“白姑娘,風大雨大浪大,唯生命渺小,令人哀生命之須臾,羨大海之無窮,人生何不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
白雪不以為然:“隻因羨大海之無窮,才會哀生命之須臾,既然如此,那就不要羨慕大海無窮了,所謂挾飛仙而遨遊,抱明月而長終,終不能夠得之,乃托遺恨於悲風,故不必挾飛仙而遨遊,不必抱明月而長終,飛仙明月,兩可棄之,棄之如敝履。人生方能得以解脫。”
與白雪辨析人生哲理,無我敗下陣來,他開始講情感故事:“須臾與無限乃是人生的兩極,假意須臾,真情無限。《莊子》記載:魯國公子尾生與女友幽會,兩人約好了在一處橋下見麵,尾生如期而至,女友遲遲沒來,他苦苦等候,苦苦等候……”
眾人豎耳細聽。
無我說:“不料,尾生等來的不是他的女友,而是一場洪水,洪水暴漲,按說,尾生就應該趕緊逃命。”
“那尾生怎麼不逃命呢?”帥哥問。
無我說:“既已約定,不等到心上人來,如何能逃走,逃走豈不是毀約?尾生為了堅守信約,直到洪水沒頂,也沒有逃走,他死死抱住橋柱,溺水而亡。”
白雪說:“這又能說明什麼?”
無我說;“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以身相許。尾生為情而生,為情而死,生命須臾,真情無限,誠信永恒。”
白雪說:“人海茫茫,誰為尾生?”
帥哥插上一句:“我願為尾生,我們漂泊在海上,正宜風雨同舟,相濡以沫,至誠至信,正如古詩雲:若有人兮天一方,忠為衣兮信為裳。”
餘鷹說:“尾生抱柱溺水而亡的故事是莊子的寓言,也是莊子的預言,莊子預知人間自有像尾生一樣守住誠信勝過守住生命的人,我願為尾生。”
風雨暴烈,眾人在海浪中沉浮。
許命說:“我沒看見永恒,隻看見了須臾,我是天空裏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訝異,更無須歡喜,在轉瞬間便消滅了蹤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方向,我有我的方向,大家各奔東西,你記得我也好,最好把我忘掉。”
師哥對許命的喪氣話很不滿,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憤憤地說:“大海裏的螻蟻都盼望上天堂,共同尋找救命草,何況是人?你的方向就是我的方向,大家都知道風往哪一個方向吹,甜美是夢裏的光輝。”
無我擰了一把衣服上的雨水,擊節讚賞:“一片小樹葉,弱不經風雨,百裏大森林,並肩耐歲寒,一加十,十加百,百加千千萬萬,你加我,我加你,大家心相連,同舟共濟海讓路,號子一喊浪靠邊,現在大家身處困境,正宜擰成一股繩,保護白姑娘,一起尋找安全的港灣,這種團結的力量就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