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目前的形式進展來看,一切還算順利,除了關允的現金環節耽誤了一些時間之外,其他環節進展達到了預期,接下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該他和關允一舉定乾坤的時候了。
關允當然是正麵形象了,壞人,就由他來做好了,反正他隻求目的,不問手段。關允從正麵破局,化解學生家長的怨氣,他從背後出手,徹底瓦解對方的陰謀詭計,一戰定大局。
至於混在學生家長之中的黑社會團夥犯罪分子,到底誰是李逵誰又是李鬼,豈能逃過黃漢的眼睛?他在黃梁多年,從底層一步步走到今天,黃梁大大小小的混混、流氓和渣滓,不敢說他全都認識,至少大多數人他都能一眼認出。所以,從人群中捉蟲子的任務就交給他了。
黃漢知道時機完全成熟了,不再猶豫,當即下達了最後的命令:“所有不法分子,全部當場拿下,一個不留!”
黃漢命令一下,早就按捺不住的防暴警察個個如猛虎下山一般衝進了人群。此時的人群已經潰不成軍了,大部分學生家長都湧向了可以得到幸福的帳篷,隻有少數不甘心或是沒有看清形勢的學生家長留在原處,茫然四顧,而留下的人群中,更多的是魚目混珠的搗亂者。
大浪淘沙,留下的未必都是精華,還有可能是渣滓,黃漢向手下使了個眼色,手下頓時會意,動手的時候,就要下狠手。
一陣激烈而短暫的戰鬥過後,一片狼藉,當場抓獲魚目混珠的渣滓十幾人。戰鬥,以黃漢一方的全麵勝利而告終。
與此同時,象征著幸福和希望的帳篷內擠滿了人。一人坐在正中,周圍全是荷槍實彈的武裝警察,他的麵前堆起了小山一樣的現金,花花綠綠的鈔票,直耀人眼,讓無數人為之雙眼放光。
正中端坐的人是誰,學生家長大多不認識,但也有眼尖者認了出來,正是被人追趕得狼狽逃走的市委秘書長冷楓。
怎麼眼睛一眨,冷秘書長轉眼又穩坐中軍帳了?這前後變化也太大了?
不過所有人都無心去猜測背後發生了什麼,都隻關心自己的血汗錢能不能要回。一開始許多人還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認為什麼退錢、什麼為孩子安排工作,估計都是大話、假話、謊話,不過也就是抱著唯恐落於人後的想法來試一試。一進帳篷,第一眼看到了擺在正中方方正正的鈔票後,沒有一人再懷疑市委市政府解決問題的誠意了。
誠意用什麼表現出來?簡單,金錢!金錢雖然不是萬能的,但卻是誠意的保證。
排上號的學生家長笑開了花,沒排上號的學生家長,羨慕不已!
市委書記辦公室。
關允站在蔣雪鬆麵前,一臉輕鬆:“總算穩定了局勢。”
蔣雪鬆讚許地點頭:“小關,你辛苦了,這件事情,辦得不錯。”
關允笑了笑,沒有說話,適當的沉默可以讓他既保持謙遜,又保持低調。他也清楚,蔣雪鬆是明白人,有些話不必說透,彼此心裏有數,就如他憑空弄來一大筆資金解了燃眉之急,成了今天整個事件的轉折點,蔣雪鬆卻問也不問錢的來路,一是對他的信任,二是相信蔣雪鬆對錢的來路心知肚明。
默契,是官場中人最注重的細節。
“進取學院的事情,算是過去了……”蔣雪鬆微微搖頭,也不知在感慨什麼,“早知世事多艱難,東奔西撲無休閑。歲月如流鬢將白,不知吃碗安分飯。想想說得也對,你說我都幾天沒有吃一個安穩飯了?”
有時候領導感慨要因時因地對待,如果此戰是以蔣雪鬆的全麵失利而告終,那麼他上麵的一番話就可能真是心灰意冷的總結。但恰恰相反,此戰,標誌著蔣雪鬆對黃梁大局的真正掌控,奠定了蔣雪鬆全麵勝利的基礎,那麼再說以上的話,多少就是自嘲和調侃了。
而且安分飯和安穩飯的含義大不相同,關允完全理解蔣雪鬆現在輕鬆的心情,幾天來蔣雪鬆表麵上鎮定自若,其實心裏一直懸著,沒有落地,現在塵埃落定,他一顆心也總算落了地。
想想為了今天的一戰,蔣雪鬆付出了怎樣的犧牲,等待了多麼漫長的時間。
“為了今天,一切都值了!”關允堅定地說道。
“是呀,一切都值了!”蔣雪鬆也微微歎息一聲,目光悠遠地望向窗外,一瞬間,神思恍惚了許多,也不知道想起了誰。
窗外,陽光明媚,鳥語花香,夏天的腳步,已經很近了。
一周後,黃梁恢複了全麵平靜,盡管天氣愈加炎熱,但黃梁的局勢似乎完全波瀾不驚了。
呼延傲博在群體事件之後,大病一場,足足請了一周的病假。在他病休期間,石君衣不解帶在床前照顧他的起居生活,反倒贏得了呼延傲博的好感。
進取學院的善後事宜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中,當時當場解決了五十人的補償金,並現場辦公簽訂了五十名進取學院學生的就業協議,同時,現場抓獲三十多名借機生事的打砸搶分子。
就在打砸搶事件的第二天,《燕省日報》在重要版麵刊登了崔磊教授署名的文章,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縱論打黑除惡對城市經濟發展的重要性,在社會安全團結和經濟發展麵前,安定團結放在第一位。
文章一出,輿論一片嘩然,似乎和黃梁剛剛定性的黑社會團夥犯罪事件呼應一樣,文章刊發的時機太敏感太及時了,就如前奏才響,大戲就登場了一樣。
大戲,確實如期登場了,黃梁最後的時刻,伴隨著夏天的炎熱,轟轟烈烈地來臨了。
將欲取之
進取學院在被查封一個月後,又重新開學,校長和全體教職員工幾乎全部換了新人。物是人非的進取學院,雖然不再是鄭姓的人才培育場所,也不再是鄭天則的生財基地,但還是黃梁百姓心目中的聖地——市委市政府鄭重承諾,要將進取學院打造成黃梁一流的民營大學,凡是進取學院畢業的學生,畢業後優先安排在開發區工作。
之所以許以如此重諾,當然是建立在開發區全麵發展的前提下。實際上,開發區的建設已經正式提上了日程,在可以預期的未來幾年內,開發區將會是黃梁經濟的主要增長點。
不過一個不為人知的內情是,重新組建的進取學院的管理層中,副校長是崔姓嫡係之一。
在黑社會團夥犯罪分子衝擊市委大院事件過後,黃梁發生了兩件引人注目的大事,足以載入黃梁史冊。
第一件大事是,蔣雪鬆主持召開市委常委會,要求全市領導幹部認真學習崔磊教授的文章,同時就黑社會團夥犯罪分子衝擊市委大院一事,指出黃梁存在黑社會犯罪團夥是不爭的事實,必須出重拳打擊,在維護社會安定團結和發展經濟的選擇麵前,必須分清輕重。正如崔磊教授所說,在社會安全團結和經濟發展麵前,安定團結放在第一位。
在蔣雪鬆的慷慨陳詞中,冷楓現身說法,露出後背上的傷痕讓在座常委過目,每個常委看過冷楓被砸了一磚的後背,都沉默無語,本來精心準備反對蔣雪鬆要拿打黑除惡大做文章的說辭,直接就咽了回去,誰也不再反駁一句。
誰還敢再說黃梁沒有黑社會團夥?沒有黑社會團夥,誰敢衝擊市委大院?沒有黑社會團夥,誰敢在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的後背上砸一磚?
冷楓初來黃梁上任,後背的一傷,當真是威力無比,讓無數人頓時啞口無言。當然,如果讓在座常委知道當年老容頭對冷楓的背是帝王之相的判語,他們一定會驚呼老容頭為天人。
蔣雪鬆的慷慨激昂再加上冷楓後背上殘酷傷痕的事實,讓蔣雪鬆的提議得以順利落實,一舉在常委會上討論並通過決議,決定在現階段要把維護黃梁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麵當成一項重要任務來抓,要在全市範圍內掀起打黑除惡的行動。
會議還決定,打黑除惡專項行動由崔同和白沙共同負責,由市公安局長崔向和副局長黃漢具體落實,務必打出威風打出士氣,打出黃梁一片明淨的藍天。
第二件大事是,在定下今後一段時間黃梁以打黑除惡為主要目標的會議之後,有關開發區的最終發展方向之爭,也塵埃落定。在常委會召開之後一周,呼延傲博主持召開市政府常務會議,就開發區的下一步發展做出了三點指示。
第一,開發區的發展思路不能局限於一個方向,開發區成立的初衷就是試點,試點的意思就是嚐試,既然是摸著石頭過河,就不妨多摸幾塊,看看哪一塊最稱手。
第二,開發區的下一步發展思路,根據蔣書記的指示精神,再結合黃梁實際,市政府決定以文化產業為龍頭帶動新城區的建設,文化建設和城市建設缺一不可,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雖然呼延傲博將文化建設和城市建設相提並論,但將文化建設放在前麵,顯然是做出了明顯的讓步。
呼延傲博在講話時,雖然和平常並無兩樣,但與會的副市長和市直機關主要頭頭兒都看得分明,呼延市長比以前蒼老了許多,不但神色黯然,雙目無神,而且說話時也不如以前一般中氣十足,不少人暗暗歎息,呼延市長的時代一去不複返了。
第三,呼延傲博再三強調,黃梁市雖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夥存在——在陳述這個事實時,他明顯停頓了一下——但不可否認的是,黃梁市整體上還是保持了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麵,他要求市政府主要領導團結一心,不要亂了心思,要堅定不移地走經濟發展的路線。
最後一點,呼延傲博雖然再次強調了經濟建設的重要性,但不管從他的語氣還是措辭來看,都是強弩之末了。經曆過最後一戰的較量,呼延傲博招式施盡,已經沒有了還手之力。
五月的月末,驕陽如火,黃梁市開發區,有兩處投資上億的大工程幾乎同時開工,一處是冷子天等人投資的黃梁乃至燕省第一高樓,一處是齊昂洋投資的曆史文化城和成語文化宮。兩處號稱黃梁史上規模最大的工程,在相隔不到三天的時間內相繼動工,個中針鋒相對一較高下的意味,不言而喻。
站在機器轟鳴的工地外圍,關允戴了安全帽,假模假樣地對著工地藍圖指指點點,指點了一會兒,自己繃不住了,笑了起來:“行了,不裝了,我不懂技術,就不裝工程師了。”
“要裝就得裝到底。”齊昂洋接過關允扔過來的安全帽,又替他戴在頭上,“從現在起,你就是關工。”
“關工?你幹脆叫我關公算了。”關允哈哈大笑,扶了扶頭上的紅色安全帽,係緊了繩子,“你非讓我冒充工程師做什麼?真是閑得慌。”
“難得清閑幾天,讓你體會一下工程師的重要性。”齊昂洋一臉神秘,“你隻有戴了工程師的帽子,才可以和工人打成一片,隻有和工人熟悉了,才有可能打聽出北城一建的一些內幕。”
沒錯,由齊昂洋和蘇墨虞投資的曆史文化城和成語文化宮的工程項目,基建部分的承建商依然是在燕省無往而不利的北城一建!
早在曆史文化城和成語文化宮確定立項之初,章羨太就找到齊昂洋,替北城一建出麵,提出要承接工程建設,當時被齊昂洋一口拒絕。
放眼整個燕省,別人或許會敬畏章羨太三分,但在齊昂洋眼中,章羨太不算什麼,他也沒當這個真正的燕省第一公子是什麼不可得罪的重要人物。齊昂洋在燕省縱橫慣了,並非是完全不將章羨太放在眼裏,而是覺得沒有必要給章羨太這個麵子。
章羨太被齊昂洋拒絕後,也沒說什麼,笑了笑就走了。走了之後,既沒有給齊昂洋穿小鞋,也沒有再找人說情,似乎真的放棄了齊昂洋的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