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善戰者死於兵,善泳者溺於水(2)(3 / 3)

原以為警察來了,對方肯定會消停,而且關允也看出來了,對方來路不正,和在黃梁接觸到的披著警皮的鄭天則的手下不同。鄭天則的手下,至少還有所顧忌,會顧及影響,還會躲躲藏藏,而對方完全就是一夥亡命之徒,就是說,對方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關允猜測,對方多半是徹頭徹尾的黑社會團夥!

有時候,左手白右手黑的鄭天則,行事時還會想想自己的公安身份,但黑社會團夥就是百無禁忌了,反倒比鄭天則之流更難對付。

正是基於這種認識,雖然警察趕到了,但關允並沒有放鬆警惕,相反,還向楚朝暉暗示要加強警備。楚朝暉會意,悄然點頭,目光看向了陳喬。

此時陳喬也恢複了幾分力氣,他沒有去看陳楠的傷勢,而是步伐堅定地來到了關允麵前,衝關允一點頭,目光中多了敬佩之色。剛才關允的勇猛好鬥,以及審時度勢的出手,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讓他對關允的認識上升到了全新的高度。

關允回應了陳喬,也衝他點頭一笑。陳喬不去看望陳楠的傷勢而走過來和關允站在一起,是顧全大局沒有放鬆警惕的表現,讓關允對陳喬也有了新的認識,似乎陳喬比陳楠更成熟更有大局觀。

陳喬剛走到關允和楚朝暉的身邊,不遠處警車的警笛聲陣陣,距離現場已經不足三百米了,此時此刻,對方應該不會窮凶極惡再出殺招了吧?

對方一共出動了六輛汽車,到目前為止,有四輛在現場,其中三輛圍困住了關允的汽車,一輛撞毀,而另外兩輛不知道去了哪裏,相信肯定不是逃之夭夭了。

剛才出站之後,對方的六輛汽車分成兩撥,一撥三輛圍堵關允的汽車,另一撥也是三輛負責攔截他和陳楠的兩輛汽車,可謂分工明確,顯然是早有預謀。剛才他和陳楠擺脫了對方的三輛汽車衝了過來,其中一輛跟了過來,現在撞得車頭全毀,而另外兩輛直到現在還沒有現身。以陳喬多年的實戰經驗,沒有現身的兩輛汽車,應該是在醞釀最後一波攻擊。

陳喬來到關允身邊,對關允說道:“警察來了,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對方還有兩輛汽車。”

陳喬的想法和關允的擔心不謀而合,關允點頭說道:“保護好紅顏馨,不能在最後關頭輸了。”

楚朝暉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士為知己者死!”

陳喬本來看不上楚朝暉,不覺得楚朝暉多有本事,剛才目睹了楚朝暉的英勇,心中對他既敬佩又欣賞。

三人並肩站在一起,擋在了紅顏馨的車前,大有視死如歸的豪邁。此時,周圍圍觀的人群足有上百人之多,都對剛才發生的慘烈一幕既震驚又害怕,人群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將現場圍了個水泄不通。

關允站在中間,楚朝暉在左,陳喬在右,三人淡然則立,站在東倒西歪的人群之中,又有幾輛撞壞的汽車作為陪襯,頗有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悲壯,又有一種“劍在手,問天下誰是英雄”的豪情。

也不知是誰多嘴喊了一句:“三劍客!”

“還真像三劍客!”

正當眾人七嘴八舌議論之時,忽然身後傳來刺耳的刹車聲,由於刹車聲過於嚇人,不少人差點沒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然而,比攝人心魄的刹車聲更讓人心驚肉跳的是,人群背後有兩輛汽車緊急刹車之後,還沒有停穩,就有四五人從車上跳了下來,都是清一色的灰衣灰褲,除了沒有戴墨鏡之外,形象和港台片中的黑社會一般無二,而且每人手中都拎著寒光閃閃的凶器……

一把一尺多長的鐵斧!

“斧頭幫!”

人群中不知是誰驚叫了一聲,斧頭幫威名之盛,果然了得,一聲驚呼之後,人群立刻哄的一聲如鳥獸散。

關允和楚朝暉並不知道燕市三大幫的存在,更不知道三大幫出動時的特征,其實就連現在不省人事的陳楠也不知道。今天的局,不隻出動了一個菜刀幫,其實三大幫同時出動了。

也是三大幫有史以來的第一次聯手行動!

方大臉是菜刀幫,剛才飛車撞昏陳楠撞傷陳喬的女孩兒是拳頭幫,現在最後一擊公然在警察眼皮底下行凶的是斧頭幫,三大幫出動六輛汽車,聯手對付關允一行,可謂給足了關允麵子,也是對關允威名的敬畏。

誰能有這麼大的號召力,可以讓三大幫聯手?不管是誰,肯定是一隻無比巨大的黑手。

四五人手拎斧頭,分開人群,沉默,冷酷,目標明確,直朝關允三人殺來,氣焰之囂張,氣勢之凜人,是關允生平所僅見。

就連經曆過無數次生死考驗的楚朝暉和陳喬也是倒吸一口涼氣,省城到底是省城,黑社會都這麼有氣派,相比之下,鄭天則在黃梁半遮半露,算是含蓄多了。

關允目光收縮,見警車距離場中已經不足兩百米了,心想對方再窮凶極惡,難道真敢在警察的眼前行凶?才這麼一想,迎麵的四五人中,一人突然暴起,手一揚,一隻斧頭就當麵飛來。

真囂張!關允向旁一閃,隻躲過了要害沒躲過肩膀,眼見斧頭就要砍中肩膀,危急時刻,楚朝暉右手一伸,鐵鉗般的右手緊緊握住了斧柄——斧頭距離關允的肩膀僅有四指之遙!

好險,關允險些出了一身冷汗。真牛,完全不當警察存在,這都是些什麼人,怎麼這麼無法無天?

關允暴怒了,才到燕市,接二連三被人算計不說,還幾乎丟了性命,不管對手是誰,也太狂妄了。他也不管是不是有警察在場了,大喝一聲:“打!”

話一出口,關允一腳踢中朝他扔來斧頭的家夥的胸口,一腳就將對方踢得橫飛出去,隨後他又向前一步,手中電光一閃,又電中一個想要朝他下手的愣頭青。

強大的電流啟動,頓時將愣頭青電得渾身顫抖,猶如跳騎馬舞一樣。

關允一動,楚朝暉和陳喬也動了。陳喬手中還是原來的警棍,警棍一甩,就打斷一人的胳膊。

三人之中,楚朝暉身手最好,下手也最準,本來他不想傷人性命,但剛才對方下手太狠,差點要了關允的性命,他就怒火中燒,不再手下留情。左手警棍一甩,正中一人的腦袋,當場打得對方滿頭鮮血,右手斧頭一揮,將一人的五根手指齊齊斬斷。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楚朝暉一發狠,一招之內就重創二人,對方的氣焰頓時減了大半。

陳喬見楚朝暉紅了眼,他也就不再手下留情——主要是他身為燕市人,知道對方是什麼來曆,不想把事情做絕。不過一見楚朝暉和關允出手不留餘地,他就知道從此以後和三大幫之間的血海深仇算是結上了,再也沒有了和解的可能,手下就用出十分的力氣,每一次警棍揮出,就會打斷對方的一條胳膊或是一條腿。

關允雖然是三人中最弱的一個,但好歹小時候也經常打架鬥毆,經驗豐富,先是保證安全,然後再適時偷襲出手,也打傷一個打倒一個。

半分鍾後,戰鬥結束,關允一方三人無人掛彩,對方四五人全部被打倒在地,其中三人重傷,二人殘廢,估計幾人之中,肯定有生活不能自理者。

總算出了一口惡氣,關允一抬頭,警車在磨蹭了一分鍾之後,在戰鬥恰好結束的時候,才姍姍來遲趕到現場。

真是準時!相信就算他和楚朝暉、陳喬被一幫人打得遍體鱗傷甚至當場喪命,警察估計也不會及時趕到,幸好他身邊有楚朝暉和陳喬,否則今天這一關,說不定還真要了他的小命。

讓關允大跌眼鏡的是,警車停穩之後,嘩啦下來十幾名警察,警察圍成一個半圓,都舉起了手槍,對準了關允三人。

一個顯然是為首之人,他手持高音喇叭喊道:“裏麵的歹徒聽著,你們被包圍了,立刻放下武器投降,否則就開槍了!”

好嘛,姍姍來遲了不說,還不分黑白,要衝他們開槍?關允怒極反笑,幾乎出離了憤怒,大喊一聲:“我不管你是誰,是什麼級別,我警告你,放下槍,你們麵前是一名國家幹部和一名國安人員!”

敢用槍指著國家幹部,是了不得的大事,而用槍指著國安人員,也不是一般警察能承受得起的嚴重事件,關允相信他的話會給對方足夠的震懾力。

不料對方對他的話置若罔聞,繼續喊道:“我數到三,再不放下凶器,後果自負!一,二……”

眼見對方的“三”就要喊出口時,一個熟悉的聲音終於響起:“信不信你敢喊半個‘三’,我讓你立馬升天!”

禍起

不錯,發出聲音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齊昂洋。

比起警察的姍姍來遲,齊昂洋的出現,可謂晚了太多。不過也不算太晚,至少關允幾人沒有被警察當成持械拒捕的歹徒當街亂槍打死。

現在是非常時期,如果關允幾人被警察以聚眾鬥毆為由頭當場打死,再加上倒了一地的黑社會,關允死後,還真沒地方說理去。

甚至真有可能成為一樁冤案而最後不了了之!

關允在剛才形勢萬分緊急之時心裏亮堂如明鏡,對事情的前因後果深入一想,就推測出了事件背後的精心安排,除了對未知的強大對手幾乎算無遺漏的手法表示敬佩之外,他心中更多了深深的擔憂。比起鄭天則在黃梁稱霸的專政加拳頭的手法,在省城的對手手法顯然更高明更陰毒,也更讓人難以對付!

剛才,關允已從周圍人群的驚叫和反應中,大概猜到了圍攻他們的人是燕市的黑社會團夥。盡管他還不知道燕市臭名昭著的三大幫同時出動,但從對手窮凶極惡的出手和不死不休的糾纏也清楚了一點,無論對方是哪個黑社會團夥,絕對都是有背景有靠山的黑社會。

和鄭天則親自披馬上陣不同,省城的高人——姑且稱之為高人,到底是誰想要染指紅顏馨,貪圖鄭天則的遺留財產,關允還不得而知——高人並不親自動手,而讓黑社會團夥出麵搶人的做法,確實高明。不管成功與否,都能以一句黑社會團夥尋釁滋事或是複仇搪塞了事,而將試圖爭奪紅顏馨並且霸占鄭天則遺留財產的真正意圖掩蓋得幹幹淨淨,厲害,果然厲害!高明,真是高明!幕後高人不但躲在不知多深的幕後,還將真相掩藏得如此深不見底,是為關允生平僅見的最高深莫測的對手。

因為一個紅顏馨,關允一出高速公路出站口,雙腳還沒有踏上燕市的土地,就差點一步邁入鬼門關。紅顏馨,不,確切地講是她手中掌握的鄭天則的五億財富,不但是黃梁局勢的一個節點,也成了省裏個別人垂涎三尺的一塊鮮美的肥肉。果然金錢是萬惡之源,五億的巨款就如一股旋風,從黃梁起風,一路北上刮到了燕市,也不知道會不會讓京城聞風而動?

先不管京城了,過了省城這一關再說。關允算是切實體會到了省裏高人的手腕,不得不承認,如果現在就讓他和幕後高人麵對麵交鋒,他沒有必勝的信心。還好,他現在隻因紅顏馨一事而和對方有交集,而且他還會在黃梁再曆練幾年,幾年後,相信他就算正麵麵對今天布局的高人,也會有一戰之力。

一邊想,一邊抬頭往遠處一看,隻見齊昂洋施施然來到警察麵前,十分氣勢地推開幾名想要攔他的警察,直接來到為首者前麵,以一副居高臨下的口吻說道:“你是哪個分局的?”

為首者年約三十五六,瘦長臉,戴眼鏡,下巴上有一顆痣,痣上有一撮毛在頑強地生長。應該說,此人乍一看文質彬彬相貌不錯,但臉上的一顆痣卻是天大的敗筆,好像造物主給他開了一個惡劣的玩笑,讓他本來還算耐看的臉從鼻子以下就急轉直下,由青山綠水變成了窮山惡水。

“我叫宮加動,是橋東分局刑警大隊的副隊長,你是誰?”宮加動也沒有收起手槍,不過沒有再指向關允,而是指向了齊昂洋。

或許是平常囂張慣了,再加上層次太低,很不幸,宮大隊長顯然不認識眼前的人是燕省第一公子齊昂洋,他拿槍當手指,衝齊昂洋指指點點,而且他的槍還上了膛……這事兒要是讓齊全知道了,不知道市公安局長會不會登門謝罪。

齊昂洋可是齊全的獨子!

齊昂洋現在擺出的是燕省第一公子的做派,不過他再高高在上,也怕黑洞洞的槍口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就用手一擋宮加動的槍,一臉不悅地說道:“收起你的槍,宮大隊長,萬一擦槍走火,誤傷了我,你全家的命都搭上也賠不起……”

關允暗笑,這才是齊昂洋在外人麵前的囂張嘴臉,燕省第一公子的名號不是白叫的,確實有仗勢欺人的一麵。

宮加動怒了,一推齊昂洋,用槍指著齊昂洋的腦袋:“你算老幾?敢威脅老子?老子當年一個人到深山老林追捕殺人犯的時候,你還在穿開襠褲。滾遠點,信不信老子連你也一起崩了?”

關允樂了,齊昂洋夠壞,明顯是故意想黑宮加動,不過樂歸樂,他對齊昂洋姍姍來遲卻小有意見,按說以齊昂洋的風格早就應該提前十分鍾到了,怎麼拖到現在?差點害他丟了小命。

回頭得好好和齊昂洋說道說道,關允心裏不服氣地想,盡管他也知道,齊昂洋絕對不會無故遲到。

“我還真不信你敢動我一根手指。”齊昂洋伸出兩根手指夾住槍管,輕輕地將槍管推到一旁,回頭指向身後的一輛汽車說道,“我,你得罪不起,而且你信不信,那兩輛汽車裏麵坐著一個,不,是兩個你更得罪不起的人物。宮大隊長,你一個小小的刑警大隊副隊長,就敢在燕市的大街上胡鬧,你一把年紀真是活到狗身上了!別說我,就是被你用槍指著的幾個人,你哪一個都得罪不起!在燕市,你不過是一隻低賤的螞蟻,我不用動動腳指頭,隻需要放個屁,就能用屁打死你。”

這一番話夠囂張夠狂妄,正好擊中宮加動的軟肋,對於宮加動這樣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中低層幹部,最好麵子又最喜歡裝腔作勢,生平最怕的事情就是被人看不起。偏偏又職務不高權力不大,隻能在百姓麵前作威作福,他被齊昂洋一頓夾槍帶棍的話一敲打,頓時情緒失控,一揚手就朝天開了一槍。

■的一聲槍響,驚得周圍的人群如驚弓之鳥,發出一陣驚呼。

隨後,宮加動將冒煙的槍口再次指向齊昂洋:“不管你是誰,我現在正式通知你,你妨礙警察執行公務,尋釁滋事,來人,銬上!”

“你們都看見了……”齊昂洋麵無懼色,還一臉微笑衝圍觀的人群揮手致意,“人民警察就是這樣執行公務,就是這樣維護社會治安的,你們說,他們是不是人民警察?”

“不是!”人群中有人高聲回應。

宮加動惱羞成怒,手一揚,用槍把重重地擊打在齊昂洋的肩膀上,齊昂洋似乎沒有防備,被擊中之後,疼得一彎腰蹲到了地上,大喊:“警察打人了……”

話未說完,有一個警察上前,一把抓住齊昂洋,二話不說就銬住了他的手腕,然後用力一牽,就要帶齊昂洋上車。

齊昂洋很配合地被銬上,還挑釁似的衝宮加動揚了揚手,又回身衝身後不遠處的汽車微微一笑。

齊昂洋來的時候,一共三輛車,他從前車下來,後麵兩輛汽車停在原地不動,上麵也沒人下來。雖然車是普通牌照,但貼了深深的膜,看不清裏麵坐了誰。

在齊昂洋戲弄了宮加動一番,被戴上手銬要被推到警車上時,後麵的兩輛汽車終於動了。前車的副駕駛下來一個秘書模樣的人,跑到後門恭恭敬敬地打開了車門,車門一開,一個人從車上下來,年約五十,瘦而幹練,臉龐冷峻而威嚴。

後車的車門自己推開,沒有秘書開門,一人自己從車上下來,氣宇軒昂,一表人才,長臉濃眉,除了美中不足是單眼皮之外,算是一個帥哥。

關允離得遠,卻也一眼看得清楚從前後兩車上下來的二人是誰,如果說從前車下來的於繁然還不足以讓他吃驚的話——畢竟他早就知道齊昂洋和於繁然關係不錯,那麼後車下來的人居然是陳天宇,就著實讓他大吃一驚!

陳天宇,怎麼會是陳天宇?不是說陳天宇一向和齊昂洋不和嗎?

個中緣由,關允也一時猜測不透,不過此時他多少明白了為什麼齊昂洋姍姍來遲,原來是搬來了救兵——省委常委、燕市市委書記於繁然。

於繁然一露麵,圍觀的群眾中立刻有人認了出來,也不知是誰高呼一聲:“於書記好。”

“於書記好!”問好聲此起彼伏,由此可見,於繁然在燕市市民的心目中,威望頗高。

舉槍的十幾名警察一見市委書記露麵了,頓時驚嚇得目瞪口呆,手中的槍都不由自主地放了下來,宮加動更是嚇得瞠目結舌。平常他別說能見到市委書記了,就是市公安局長,也不是他一個分局刑警大隊副隊長能高攀的高官,不承想可以一言決定市公安局長命運前途的市委書記親臨現場,他一瞬間腦子短路,當場石化了。

於繁然邁著堅定的方步,來到了宮加動麵前,宮加動,一時驚慌失措要向於繁然敬禮。敬禮也就算了,卻忘了放下手中的槍,當他的手舉到和眉毛相平的時候,他手中的槍口也對準了於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