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2)(1 / 3)

和麵

關允心裏清楚得很,對紅顏馨被綁一事,郭偉全始終篤定,似乎知道一些什麼,但就是不說,也不知是在等什麼時機,還是有意賣弄。不管郭偉全是基於什麼原因不說,相信他都沒有惡意。

郭偉全有意在旁邊看他指揮若定,縱論大局,好,就讓郭大秘書長看個夠,關允嘿嘿一笑,一邊挽袖子一邊吩咐溫琳:“溫琳,和麵。”

現在是晚飯時分,本來約好和紅顏馨一起共進晚餐,不料突發意外,紅顏馨被綁走了,害得關允好一陣慌亂不說,還吃不上晚飯,就隻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

溫琳卻沒有關允的淡定從容,她焦急地說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和麵?紅顏馨可是為了見你才被人抓走的,萬一她有個三長兩短,你怎麼對得起她?”

是,萬一紅顏馨真有什麼不測,關允還真是對不起紅顏馨對他的信任和托付,但急歸急,再急也隻能急在心裏,不能急在事上。事緩則圓,事急則亂,不能在對手還沒有施展真正的手段之前,自己就先亂了陣腳。

“別急,溫琳,大網已經撒出去了,你現在要做的是等著魚兒進網再收網,否則急急收網,可能會嚇跑了大魚,隻撈到幾條小魚小蝦,白白浪費一次大好時機。”關允笑眯眯地說道,目光還有意無意落在了郭偉全的身上。

郭偉全依然是我自巋然不動,隻顧低頭喝茶。

三人之中,郭偉全似乎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關允是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隻有溫琳急得團團轉,隻差一點就要衝出門外去找紅顏馨了。表麵上看,好像就溫琳最關心紅顏馨的安危一樣,其實不然,不管是關允的淡定還是郭偉全的置身事外,都是假象,真實情況卻是,關允和郭偉全都比溫琳更關心紅顏馨的人身安全。

隻不過溫琳的關心是在表麵上,急得團團轉,卻無濟於事,而關允和郭偉全的關心卻是真正的關心,是為了救紅顏馨逃出虎口而運籌帷幄。所以說有些事情不能隻看表麵,出事的時候,坐在地上號啕大哭的多半是女人,在一旁強忍悲痛,有條不紊地處理善後事宜的多半是男人。

痛哭和慌亂隻是無能和無助的表現,除了徒增煩惱和亂人心緒之外,一無是處。

不過關允卻不會當麵指責溫琳的慌亂,女人終究是女人,天性如此,平常再堅強再有主見,一遇到大事還是難免驚慌失措,他繼續寬慰溫琳:“有我在,不,主要是有郭秘書長在,天亮之前,不,半夜時分,肯定可以救出紅顏馨。”

郭偉全聽出了關允話裏話外對他的擠對,笑道:“關老弟,你可別高抬我,也別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萬一到時候紅顏馨遭遇了不測,我不就成了罪人?”

見郭偉全還不想交底,關允就不再多費口舌。郭偉全遲遲不說,除了時機不到之外,應該還有對他的考究之意,想看看他的安排到底能不能收到預期效果,既如此,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但至少可以先吃熱燒餅。

溫琳也慢慢冷靜了下來,見關允拿來麵盆並且生起了爐火,她心境莫名沉靜了許多,想起以前關允的種種手段,對眼前這個跟她差不多大的男人又多了依賴和信任。是呀,不管多大的風浪,他總能從容應對,想想他一路走來經曆過多少風雨,走到今天,不也是安然無恙?

愛一個男人,就要對他全心全意地付出,相信他的堅持,支持他的決定,並且時刻站在他的背後,做他最堅強的後盾。

這般一想,溫琳也不急了,反倒為剛才的失態而微有羞愧,忙拿來麵打來水,按照比例放到了麵盆裏。

關允洗好手,燒旺了爐火,然後開始和麵。

雙手一揉一搓,白麵在他的手中慢慢成形,由一團散沙變成了團結的一團,經幾番揉搓之後,白麵愈加筋道十足。

郭偉全都看傻了,他認識關允的時間也不算短了,都不知道關允還有這一手。當然,和麵不算什麼了不起的本事,不過要看是誰和麵了,如果是麵點師傅或是賣燒餅的老頭兒倒沒什麼,卻偏偏是市委一秘關允,這就不得不讓人驚訝加讚歎了。

俗話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如果換成不想當將軍的廚師不是好廚師,就是笑話了。但眼下的一幕讓郭偉全既驚訝又好笑,誰能想到人前人後風光無限的市委一秘,和麵的手法專業如麵點師傅,而且動作嫻熟,手法優美,簡直就如藝術。

讓郭偉全驚訝的不僅僅是關允和麵的專業技巧,而是他投入時專注的神情,心無旁騖,仿佛天大地大,都不如和麵事大。他不由暗暗稱奇,如果說剛才他還認為關允的篤定有故作鎮定之嫌,現在他明白了,關允確確實實是做到了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而且關允讓他見識到了最真實的一麵,也說明關允對他絕對信任,他心中就再次拉近了和關允的關係。

關允暗中觀察郭偉全的反應,見郭偉全驚訝之餘又有一絲欣慰,他心中大定,暗暗一笑,手上加快了速度,片刻之間,就和好了一塊麵。

此時爐火正旺,關允吆喝一聲:“溫琳,搭把手。”

溫琳見過關允打燒餅,知道關允需要她幫什麼忙,就上前一步,替關允係好圍裙,又回身打開了爐膛。關允見火候到了,手下翻飛,片刻間就打好了三個燒餅,一揚手就扔到了爐膛之中。

老容頭的燒餅鋪不大,有床有火爐又有一些生活用品,再加上坐了三個人,就顯得有些局促。郭偉全站了起來,身子靠後貼在牆上,以便騰出空間讓關允施展。

幾分鍾後,三個燒餅新鮮出爐,關允先拿出其中最焦黃的一個遞給郭偉全:“秘書長,市委吃過我親自打的燒餅的,你是第一個。”

郭偉全聞弦歌而知雅意,嗬嗬一笑:“榮幸,榮幸。”

他接過燒餅,咬了一大口,品嚐了一下,立刻讚不絕口:“好吃,真好吃!關老弟,你這一手真讓人刮目相看呀。”

關允哈哈一笑:“俗話說,當官不與民做主,不如回去賣紅薯。如果我有朝一日在官場上失意了,就索性開一個燒餅鋪,也能養活自己。”

“你也別說,官場上賣燒餅的官員還真不少。”郭偉全也是餓了,大口大口地吃著燒餅,幾口就消滅了一個。

“這話怎麼說?”關允問道。

郭偉全眨眨眼睛,悄悄一笑:“不少官員為了gdp,對外企奴顏婢膝,甚至讓外企騎在自己頭上,也要賠著笑臉,在中國人麵前是大爺,在外國人麵前裝孫子。”

“哈哈,說得好。”關允哈哈大笑,沒想到郭偉全還有疾惡如仇的一麵。也確實,在引進外資的過程中,不少地市官員表現得別說有骨氣了,連人格都恨不得賣給外國人。

“溫琳,熬粥,上鹹菜,今天我要和秘書長吃一頓憶苦思甜的晚飯。”關允手下不停,十分鍾後,七八個燒餅出爐,同時,溫琳的粥也熬好了。

三人坐在一起,吃起了別有特色的晚飯。對於平常吃慣了大魚大肉的郭偉全來說,第一次坐在一間狹窄的房間內,吃一頓由市委一秘親手做好的晚飯,他心裏十分舒坦。但在舒坦之餘也清楚,無功不受祿,關允雖然級別不高,但他是堂堂的市委一秘,不是誰都有資格讓市委一秘親自服侍的。

甚至可以說,有資格讓市委一秘親自下廚並且敬若上賓的,全市唯一人而已——蔣雪鬆,那麼關允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郭偉全心想,是該他交底的時候了。

說白了,郭偉全也不是有意在關允麵前拿捏,而是他想等等看,想親眼看看關允到底有幾斤幾兩,有沒有資格以後成為核心人物。如果他決定團結在關允周圍,他就必須認清關允的為人和能力,不能所托非人,以他的年紀,他經不起一次失誤了,一次失誤,可能就是終身悔恨。

剛吃完飯,時針指向了晚上八點,關允的電話再次急促地響了,溫琳正在收拾碗筷,頓時眼前一亮,問道:“是不是有消息了?”

關允微微一笑:“別急,是黃漢的電話。”說話間,他接聽了電話:“黃局,有什麼最新進展?”

“紅顏馨還是下落不明,不過有了另外的情況……”黃漢的語氣明顯流露出一絲疑問,“有人在黃梁山放風說是鄭局長在黃梁山,結果黃梁山沒動靜,中關山卻連夜有人下山。”

打了草,果真驚動了蛇,關允心中大慰,不管鄭天則是不是真在中關山,至少他的聲東擊西之計奏效了,接下來,就看黃漢是不是有心救下鄭天則了。

能不能救下並不重要,是不是有心才最重要。

“你的意思是說,鄭局長可能困在中關山了?”關允拋出了天大的難題,“黃局,你打算派人去救鄭局長嗎?”

敲山震虎

電話一端的黃漢沉默了小片刻,不知是在思索怎樣回答關允,還是在考慮要不要出手去救鄭天則,關允就很有耐心地等黃漢表態。黃漢的決定,事關他對黃漢的重新認識,以及他對黃漢是否可以合作的定論。

“一支有十幾人組成的救援小隊,十分鍾前已經出發前往中關山了,不出意外,十幾分鍾後就會到達中關山。”黃漢的話沉穩有力,似乎是對關允質疑的強力回應,“接下來我的精力主要放在中關山,紅顏馨的命運就交給你了,我幫不了太多了,抱歉。”

“勞黃局費心了。”關允客氣一句,隨即掛斷了電話,仿佛心中一塊石頭落地,竟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為什麼會這樣?關允捫心自問,為什麼他這麼希望黃漢出手營救鄭天則,是他對黃漢心存奢望,還是在他的想象中,不希望黃漢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不管是哪一種出發點,他都覺得他太在意黃漢了。

按說黃漢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和他沒有半點關係,他又何必如此介懷?或許連關允自己都不想承認的是,在他成長的道路上,他仰慕強者,羨慕高手,渴望和強者及高手為友,從而從他們身上學到許多實用的本領,以便讓他在今後的道路上穩步前進,不走錯路,不犯錯誤。

如果說蔣雪鬆是高手,殺人於無形之中,製敵於不動聲色之下,那麼黃漢就是強者,生存技能高超,偽裝本事極強,適應能力一流。不管多惡劣多複雜的環境,他都能從容應付,並且遊刃有餘地從中脫穎而出,就如一隻變色龍一般,隨時變換身上的膚色來和周圍環境融為一體,為自己創造最大的生存空間。

蔣雪鬆的高超手段,適合高層次對決,而黃漢的生存和適應能力,不管是在基層還是在高層,都大有用武之地。用一句不恰當的話形容就是,蔣雪鬆行事太講究手法和技巧,而黃漢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卻又能將最陰險醜陋的一麵巧妙地掩藏起來。

至於蔣雪鬆和黃漢之間誰的手腕更高明,關允無意比較,他隻需要揚長避短,學習每一個人的優點就可以了。

學習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事業上其實也一樣,活到老學到老,時刻學習身邊每一個人的長處,並且不斷修正自己的不足,才能適應如履薄冰的人生之路。就如眼前的郭偉全,也有許多值得關允學習的地方,郭偉全為人仗義,關係網廣泛,有中下層基礎。

許多時候身為上位者辦不成的事情,下級也許就能輕鬆辦妥。

正所謂蝦有蝦路,蟹有蟹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即使是位高權重如蔣雪鬆,也有許多事情不方便出麵,必須有關允逢山開路遇水搭橋。所以說官場上沒有單槍匹馬的將軍,隻有攜手共進的團隊,沒有團隊意識,隻憑一個人,很難成就大事。

一花獨放不是春,萬紫千紅春滿園。一個優秀的官場人,要有榮辱與共的團隊意識,如果說蔣雪鬆是關允的引路人,那麼黃漢算是關允的同行者或者師兄,而郭偉全則是他的同盟者。

“黃漢終於出手了。”郭偉全目光淡然地一笑,“不管是真心要救鄭天則出來,還是隻想敲山震虎,至少黃漢的姿態是擺出來了。”

“是呀,秘書長說得對,黃漢出動一支隊伍,多半還是為了敲山震虎。”關允相信黃漢猜到了他的心思,他要的就是借紅顏馨意外出事的機遇,打草驚蛇,讓鄭天則的行蹤露出哪怕隻是一點蛛絲馬跡,目的就算達到了。

而黃漢非常配合他演戲,既不強行插手紅顏馨的事情,中關山一有動靜,他又毫不猶豫出手了,就說明黃漢有意跳進了關允設計的環節。

黃漢真是一個聰明人,他順水推舟跟著關允的思路搖擺,看似被動,其實在被動中有主動,因為如此一來,關允無法摸清黃漢的真實想法到底是真想營救鄭天則,還是隻做給他看。

恐怕兩者兼而有之。

“你是說,黃漢猜到了鄭天則不在中關山上?”郭偉全問道。

關允抬手看了看時間,說道:“是呀,黃漢很聰明,他當然能猜到鄭天則壓根就不在中關山上,之所以擺出興師動眾前去營救的陣勢,其實一是做給我看,二是為了配合我演戲。”

中關山距離黃梁市區二十五公裏,離黃梁山不遠,不是旅遊景點,是一處光禿禿的山頭,山不大,平常人跡罕至,山洞倒是不少,若說藏人,還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點。但以關允的智慧和黃漢的聰明,隻需要稍微冷靜一想就會明白,鄭天則絕不會藏身在中關山上。

原因無他,隻因對方既然悄無聲息地綁了鄭天則,肯定之前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暴露。這邊敲打黃梁山,是有意放風,那邊故意在中關山製造動靜,也是有意混淆視聽。

平心而論,關允今晚就沒有打算救出鄭天則,而且他還清楚一點,敲打黃梁山驚動中關山,不過是間接的一次交手,是來而不往非禮也的一次示警,是正式交手之前的一次預演。

關允放風黃梁山是想告訴對方,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們綁了鄭天則。對方拿中關山回應,也是告訴關允,知道了又能怎樣,你既不能公開鄭天則的失蹤,又找不到鄭天則真正的藏身之處,不過是瞎子點燈白費蠟。

對方或許還在背後嘲笑關允不過是虛張聲勢,卻不知道,關允的目的已經達到——黃漢出動人馬發兵中關山,就是關允此舉的最大收獲。由此,關允對黃漢有了全新的認識和定義,不管黃漢是故意將計就計,還是真念在舊情而出手,都讓關允對黃漢多了一分信心。

“配合你演什麼戲?”郭偉全明知故問,他也抬手看了看時間,“時間不多了,關老弟,你的戲再不到*,紅顏馨怕是招架不住了。”

“別急,再等等看,中關山有動靜,就證明對方調集了人手去中關山,那麼相對來說,紅顏馨身邊的力量就會弱許多。”關允說道,“黃漢派人去中關山,就是一出敲鑼打鼓的大戲,也是向對方表明,黃漢在紅顏馨的問題上,和我的立場完全一致,這樣一來,就會給對方造成一定的心理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