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船到橋頭轉了彎(2)(1 / 3)

事關重大

女人就是女人,不管身份多顯赫,位置多高,一旦涉及感情問題,有時簡單幼稚得讓人難以置信!

以蔣雪鬆現在的地位,他不能離婚,尤其是在現在的節骨眼兒上,他一旦離婚,就會前途盡毀。

並不是危言聳聽,而是作為一個正處於上升階段的市委書記,有一個虎視眈眈的政治對手在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一次婚變,絕對會被政治對手利用,並且將蔣雪鬆置於風口浪尖之上。

況且蔣雪鬆現在正和呼延傲博進行最後的決戰,正值無比緊要的關頭,呼延傲博正愁抓不住蔣雪鬆的把柄。如果蔣雪鬆此時離婚,等於是授人以柄,呼延傲博不拿此事大做文章他就白在官場混了十幾年!

退一萬步講,就算蔣雪鬆和原配離婚,也不會再娶葉林。如果葉林不在黃梁市委工作還好,她不但在黃梁市委組織部工作,還是組織部副部長,又和蔣雪鬆有過過往。如果蔣雪鬆離婚之後和她結婚,想都不用想就可以知道會傳出什麼樣亂七八糟的傳聞。

蔣雪鬆除非腦子短路了,否則以他的政治智慧,現在離婚再娶葉林,絕對是自尋死路的昏招!

“你姨……怎麼這麼衝動?”關允本來想說怎麼這麼幼稚,話到嘴邊又改成了衝動,也是為了給溫琳留幾分麵子,雖然他心裏很想罵葉林幾句。

“什麼衝動?”溫琳一下沒跟上關允的思路,“那個人離婚,又不是因為我姨的原因,是他自身的原因。”

“我是說,不管蔣書記是不是離婚,你姨都不可能嫁給他,至少在蔣書記擔任黃梁市委書記期間不可能!”關允強調說道,搖了搖頭,“你姨好歹也是市委組織部副部長,怎麼就這麼沒有政治頭腦?”

“這麼說,你也覺得我姨傻了?”溫琳喝了一口水,目光有些茫然,“我也覺得她有點傻,到了那個人的層次,還能有什麼愛情可言?她卻還對他一往情深,又是何必呢?人的一生,最美好最純真的愛情也就是情竇初開的時候。要我說吧,三十歲以後的感情,就摻雜了太多的社會因素,什麼社會地位、社會影響、雙方家庭,等等,感情就不純了。”

溫琳的想法還是落在感情上,關允考慮的卻是這件事情對蔣雪鬆的個人聲譽、前途以及對整個黃梁局勢的影響。他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低頭想了半天,忽然抱住了溫琳的肩膀。

“琳丫頭,你相不相信我的為人?”

“屁話!”溫琳翻了個白眼,“不相信你,能這樣跟你在一起?你當我長得醜沒本事沒人要?離開了你,我照樣活得很好。不就是走不出去你的魔障,心甘情願被你騙……”

關允摸了摸溫琳的頭發:“我不會虧待你的,放心吧,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說得好聽,不就是想騙我一生一世跟在你的後麵。告訴你,什麼時候我變心了,愛上別人了,我會毫不猶豫地離開你,你別想拴我一輩子。還有,早晚有一天你會厭煩我,所以,先別許靠不住的山盟海誓。”

“好吧,我錯了。”關允無奈地笑了,他被溫琳帶偏了話題,忙回到正確的軌道上,“聽我的話,回去勸勸你姨,讓她聽蔣書記的安排,到省裏當教育社的社長去,教育社是好社,至少保證收入不少。”

溫琳聽了關允的話,沉默地站了起來,在客廳背著手踮著腳尖,來回走了幾圈,仿佛下定了多大的決心一樣,重重地點頭說道:“好,我聽你的話,回去好好勸勸我姨。不過你要告訴我,你是站在誰的立場上說話?”

關允含蓄地一笑:“從現階段看,我是站在蔣書記的立場上說話。從長遠看,我是為你姨著想。你姨不懂男人,尤其是不懂政治男人,有時候適當放手,留出可以想象的空間,反而有可能會收到意外的驚喜。如果逼迫過急,效果卻會適得其反。”

關允必須要為蔣雪鬆掃清葉林這個障礙,或許以後葉林還可以和蔣雪鬆走到一起,但絕不是現在。

身為秘書,就是要為領導分憂,工作上的麻煩,可以做到明麵。私人問題上的麻煩,就必須做到暗處了,尤其是在領導沒有明確要讓秘書介入的情形之下。

不過關允相信,如果他替蔣雪鬆擺平了葉林的麻煩,他在蔣雪鬆心目中肯定可以加分。

“我姨確實不懂男人,還不如我。”溫琳莞爾一笑,“男人就是風箏,風大的時候,要適當放放線,讓他飛得高一些,以為可以脫離大地了,其實他不知道,他的線始終牽在女人手中。但如果拉得過緊,風箏就會掉下來……”

關允哈哈一笑:“男人不是風箏,男人是飄蕩的風,隻有博大的胸懷才能收留風的腳步……”

次日一早,溫琳告別關允,和關允約好中午時分再見麵。她要去提車,要讓關允親見她提車的曆史時刻,關允自然一口答應。

一上午沒什麼事情,除了省裏的聯合調查組正式啟程前來黃梁的消息在市委引起一陣轟動之外,其他諸如鄭安逸跳樓自殺、鄭天則失蹤等消息,還沒有全麵傳開,並無幾人知道,也就沒有多少議論。

中午快下班時,關允見蔣雪鬆心情不錯,決定提一提劉洋外放的話題,此事,事關重大……

到位不越位

應該說,以關允和蔣雪鬆之間雖不親密無間但卻配合默契的關係,他多半可以從蔣雪鬆的性格和處事方式,判斷出蔣雪鬆對劉洋外放一事的大致態度。身為秘書,如果不能準確把握領導的心態和暗示,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秘書。

從為人處世方麵來講,性格即命運,對官場中人來說,也是如此。性格決定一個人的手腕和魄力,也能決定一個官員的未來。

“蔣書記,有件事情要向您彙報一下。”關允恭恭敬敬地說道,態度必須端正,蔣雪鬆畢竟是他現階段的大樹。雖然他可以依靠的大樹很多,但官場規矩就是必須做好分內事,就是說,必須先履行好一個秘書的職責。

“小關呀,最近你辛苦了。”蔣雪鬆並沒有接關允的話,卻突然說了一句題外話,“你是一個稱職的秘書,你的工作,值得肯定。”

蔣雪鬆何出此言?關允心中一驚,通常情況下,身為領導很少當麵誇下屬,一是不想讓下屬沾沾自喜,二是為了保持足夠的神秘和威望,讓下屬在自己麵前時刻保持恭敬之心。當然,如果對下屬非常滿意,在私下、在別人麵前誇幾句,也是有的。

關允擔任蔣雪鬆的秘書以來,蔣雪鬆並沒有正麵對他的工作給予過任何點評,不管是肯定還是批評,都沒有。好在關允心思剔透,察言觀色間,也能看出蔣雪鬆對他十分滿意。

而最讓蔣雪鬆對關允滿意的是兩次電話事件。

有一次關允接到來自省委的一個電話,省委來電,多半是高官,就算不是高官,哪怕隻是一個處長,也有居高臨下的優越感。對方沒報姓名和來曆,隻是沉悶地說讓雪鬆同誌接電話。出於秘書的職責需要,關允正要開口問對方是誰,話到嘴邊,腦中靈光一閃,話又咽了回去,二話不說就向蔣雪鬆做了通報。

蔣雪鬆接了電話之後,心情很好,回頭還問關允是不是已經聽出來是誰來的電話,關允搖頭。蔣雪鬆笑了笑,似乎是考驗關允一樣又問了一句:“你就不好奇是誰來的電話?”

關允回答了一句話,讓蔣雪鬆大為欣慰。

“我隻在意這個電話有沒有耽誤領導的事情。”

一個秘書,該問的事情,要問清楚;不該問的事情,一定不能問,一問,就越位了。關允一直銘記的一句話是,有為才有位,到位不越位。身為副職或秘書,該到位的時候必須到位,但到位之後,一定要看好自己的腳尖,不能越位半分。

如果僅僅是這一件事情,還不足以讓蔣雪鬆對關允百分之百滿意並且加以信任。還有一次也是省委來電,對方也是沒有自報家門,上來就找蔣雪鬆。關允卻一下聽出了對方是誰——不是別人,正是夏德長。

按說以關允和夏德長的關係,關允本應熱情地問好幾句,或是寒暄幾句,但關允卻壓下了多話的衝動,直接將電話轉給了蔣雪鬆。自始至終,他表現得好像沒有聽出來是夏德長一樣。直到蔣雪鬆和夏德長打完電話,才意味深長地看了關允一眼,眼中全是讚賞之意。一個秘書要識大體,知進退,分清輕重緩急,公私分明。

通常隻有經過多年秘書生涯的人,才會達到遊刃有餘、滴水不漏的水平,關允才來市委多久,年紀才多大,就能有這一番含而不露的真本事,著實讓人欣慰。兩件小事看似不大,卻讓關允在蔣雪鬆心中確定了可堪大用的評語,以至於有一次蔣雪鬆在外麵和人吃飯,高興之餘,當眾點評了關允一句。

說是一句,卻隻有兩個字,兩個字的評語,讓關允在市委眾多秘書中,正式確立了市委一秘的地位——

“不俗!”

沒錯,蔣雪鬆對關允的評語是不俗。輕易不會誇人的蔣雪鬆,一句“不俗”讓關允成為市委無數秘書仰視的人物。如果誰能和關允一樣得蔣雪鬆一句不俗的評語,那麼外放的時候,蔣書記必定會安排一個好位置。

市委書記是何許人也?對黃梁市委市政府一班人來說,除了為數不多的市委常委之外,市委書記是所有人命運前途的掌控者。

蔣雪鬆在背後對關允的評價,關允也有所耳聞。如果他不是身邊有一個老容頭的緣故,以他現在的年齡和心性,或許也會沾沾自喜。但正是因為有一個老容頭在時刻警醒他,不時講一些發人深省的曆史故事讓他從中領悟為人處世的道理,他也不會有現在的沉穩。

不過今天當麵聽到蔣雪鬆的肯定,關允還是難免微微激動:“謝謝蔣書記的肯定,都是我應該做的,我隻是盡到了一個秘書的本分而已。”

蔣雪鬆站了起來,來到關允麵前,伸手輕輕拍了拍關允的肩膀,然後一轉身又來到了窗前,推開窗戶。窗外陽光大好,枝頭初現微微的鵝黃,預示著春風已經準備就緒,隨時就會浩浩蕩蕩地充盈於天地之間。

“春風大雅能容物,秋水文章不染塵……馬上就到雨水,天氣就要轉暖了。”蔣雪鬆感慨萬千地說了一句,“黃梁的春天,今年來得早。”

關允不說話,蔣雪鬆這一番話是引子,必定還有正事要說,他隻管聽下去就行了。

“昔在洛陽年少時,春思每先花亂發……年輕的時候,總以為感情就是一切,等長大了才知道,感情隻是人生曆程中的春天。春天雖然美好,但早晚會有‘春盡花隨盡,其如自是花’的一天。”蔣雪鬆背對著關允,他一臉的落寞和無奈隻留給窗外的迎春花,也是他有意不讓關允看到他感性的一麵。

關允聞弦歌而知雅意,聽出來蔣雪鬆是在感懷人生之中總有一些感情來之不易卻又不得不放棄。他心中不由一陣激動和感慨,激動的是,蔣雪鬆雖然背對著他抒懷,但總歸是在他麵前流露出了真性情的一麵。如此,是對他的絕對信任,是和他私交的開始。

感慨的是,即使到了蔣雪鬆的高位,也難逃紅塵男女愛恨糾纏的魔咒。也說明,蔣雪鬆和葉林的感情,確實情根深種。

關允依然不說話,確實也是無話可說,而且蔣雪鬆話說一半,還沒有點明正題,他就繼續保持沉默。身為秘書,有時候適當的沉默反而是最好的選擇。

“聽說,你和溫琳的關係很不錯?”蔣雪鬆感慨過後,轉過身來,終於切入了正題。

“在孔縣同事一年,關係處得還可以,溫琳人不錯,很善良,知書達理。”關允已經猜到了蔣雪鬆的用意,心中隱隱激動。他昨晚提前出手替蔣雪鬆化解困擾,現在蔣雪鬆才含蓄地向他提出,如果一個秘書能處處搶先一步替領導排憂解難,就是一流的秘書。

“溫琳的姨是組織部副部長葉林同誌,這層關係,你也知道吧?”畢竟不是太好的事情,蔣雪鬆不太好直接開口,隻好徐徐推進。

“我知道,溫琳說過。昨晚和昂洋幾個人一起吃飯,溫琳也在,還聊到了她姨的事情。溫琳說,葉部長有一個調往省教育社的機會,但葉部長不太想去,溫琳問我是什麼意見。”關允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非讓領導說個明明白白,身為秘書,要舉一反三,要及時領悟領導的意圖。

果然,關允如此一說,蔣雪鬆的神情大為輕鬆,微微一怔,問道:“你怎麼說?”

“我說調往省教育社是一個好機會,應該抓住。”關允說道,“我還告訴溫琳,最好好好勸勸葉部長,現在黃梁的局勢很複雜,這個時候調往省城,是大好時機。”

蔣雪鬆再也難掩一臉喜色,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沒想到,他憂心忡忡的事情,關允在背後一聲不吭,竟然幫他向前推動了一大步,不但省去了他艱難開口的尷尬,還讓他大為欣慰。有這樣的秘書,他當笑慰生平。

“好,好。”蔣雪鬆連說了兩聲好。

關允正要說幾句什麼,電話忽然響了,蔣雪鬆擺擺手說道:“先接電話。”

關允一看來電是溫琳的電話。而且溫琳打的是辦公電話,他心中一喜,怕是有好事了,就忙接聽了電話。果然,溫琳喜悅的聲音就如窗外的陽光一樣歡快跳躍:“我姨同意了。”

好,大好事!葉林答應調走,蔣雪鬆隱患解除,就可以輕裝上陣了。放下電話,關允就立刻向蔣雪鬆轉告了好消息:“蔣書記,溫琳打來電話說,葉部長同意調往省教育社。”

蔣雪鬆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緩緩地點了點頭說道:“好,很好。”努力平靜了一臉的欣喜,他又故作平靜地對關允說道,“你有什麼事情要說?”

蔣雪鬆一瞬間的鎮靜表現,讓關允暗暗佩服,喜怒不形於色,得之坦然,失之淡然,才是為人處世的大成之境。

“劉洋想借這一次大範圍的人事調整,外放出去。”關允深吸一口氣,借蔣雪鬆心情大好的東風,他不再繞彎,直截了當地提出了問題。萬事開頭難,但再難,也要邁出第一步,否則,就會永遠止步不前。

“劉洋?”蔣雪鬆目光中閃過一絲疑惑和懷疑,“是他的意思,還是呼延市長的意思?”

理想和現實

“是他自己的意思。”

“他主動和你說的?”蔣雪鬆又平靜地問道,“你又是怎麼想的?”

“是他主動說的。”關允微一沉吟,一板一眼地說道,“我覺得劉洋不管是資曆還是級別,都夠外放的條件了。他主動提出外放,是要求進步的表現。而且,他的態度很誠懇……”

關允的話,重點在最後一句——態度很誠懇。此話含義豐富,包含了耐人尋味的內容,相信蔣雪鬆能聽得明白。值此風起雲湧之際,如果能有呼延傲博貼身秘書的倒向,必定對呼延傲博的信心是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