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犯由府衙的人接管,不許咱們插手?”杜遠的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林知府這手腳夠快的呀……”
卓非凡插口道:“若是按規矩的話,這類的案子應該由誰處理。”
曹義民接口回答:“若是按著往日的規矩,縣尉一職本是負責訓練兵丁、防奸禁暴、查緝走私等治安事務。若是縣裏有人命關天或者是情節惡劣的重案發生的話,那麼必須由縣尉派人與刑事組捕快合作組成專案組,共同參與破案的工作。何況此事在我管轄的公差學堂之內發生,我便更有理由加入。但此次林知府斷然將破案之權收歸府衙,雖然合乎法理但是卻不合慣例,至少也該由我抽調數人參與破案才是。”
杜遠似笑非笑地看著曹義民,問道:“曹縣尉可知此次林知府為何要破壞官場慣例,執意將破案之權收歸府衙呢?”
曹義民猶豫半晌,一咬牙答道:“或許是因為林知府得知刑部微服私訪的上差已經到達本縣,是以……是以將破案之權收歸府衙,意欲做出一番成績吧?”
“想做出一番成績給微服私訪的欽差大員看看,哼哼,隻怕未必吧。”杜遠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麵容:“恐怕是有一些東西不想讓人看到,所以把它拽在自己的手中會更放心吧?你說是不是曹大人?”
曹義民滿頭的汗便像瀑布一般流下,卻不敢再接口作答。
卓非凡見曹義民一半尷尬一半驚慌的神色心下不忍,開口說道:“曹大人可否將公文與我看看。”
曹義民急忙遞上公文,卓非凡伸手接過,先是粗略地翻看了一下,然後再仔仔細細地從頭到尾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了起來。這隻有薄薄一頁紙的公文他竟足足看了有一柱香的時間,越看到後麵,眉毛便皺得越緊。
看到末了,卓非凡突然輕鬆地舒了一口氣,眉心糾著的那個“川”字豁然展開。然後將公文轉遞給杜遠,還用手指重重地點了點公文的末端。
杜遠接過公文,也足足看了一柱香的時間,這才把眼睛從公文上抬起,先對卓非凡微微一笑,極隱蔽地點了點頭後,這才將公文交還給了曹義民,同時問道:“這公文可是林知府親自發出?”
曹義民答道:“不是,聽派去上報備案的公差說,他是在府衙門口碰到何捕頭,便將備案宗卷轉交給他。後來也是何捕頭出來,讓他把這份公文帶回。”
“何捕頭?”卓非凡急急問道:“可是這公文上寫著的何世遠捕頭?”
“是。”
“他們何時能到公差學堂?”
“押護人犯或是證人,不比輕身趕路,至少也得趕著輛馬車來。以路程推算,大約是明日中午時分能到。”
“這何世遠與鄭明鋒二人你可熟識?”杜遠插口問道。
曹義民看起來對這“老上差”更加的畏懼,回答得也更加的恭敬詳實:“林叔,這人我雖隻是在公事上見過幾麵,不過倒有略有所知。這何世遠是世祖九年入的行。因為捉賊時常常奮不顧身,衝鋒在前,所以在世祖十三年便升到了府城刑事重案組捕頭的位置。本來他可以在去年便有機會成為本省最年輕的府衙總捕頭,可惜因為其人過於風流多情,時時留流於花叢之中,光是外室就有七八個,再加上院子裏的相好更是無數。是以升職報告被浙江布政使賀大人給駁了回來。雖是如此,但他那十八式小擒拿手依然可以說是在杭州府數一數二的。”
卓非凡來回在屋裏踱了幾圈步之後,猛然在曹義民的麵前停了下來:“曹縣尉可有辦法讓他們多拖一個晚上,到後天早晨再啟程?”
曹義民麵帶難色地說道:“這……一般按規矩說來,押送人證是不許延誤的……”
杜遠雖然不明白卓非凡的意思,但還是霸道地打斷了曹義民的話:“你都說是一般說來了,那你就想想辦法給他來個不一般。你也是二十幾年的老公差了,不要告訴我沒有辦法。比方說在馬車或者馬身上動點手腳都可以。其它我不管,若是他們明日走的話,那這個案子破不了的責任全部由你負責。”
越說到後麵,杜遠的聲音便越是嚴肅,待說道“由你負責”的時候,更是聲色俱厲,完全是上司對下屬說話的口吻。
卓非凡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著杜遠,杜遠則乘著曹義民沒看到的空檔狎狹地衝著卓非凡眨了一下眼睛。
曹義民因為心中先入為主的印象,卻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頭也不敢抬,隻是不住地擦著額上流下的冷汗,一疊聲地稱是。待到杜遠衝著他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他出去時,他才小心地退出了房間,順手將門還給輕輕地帶上了。
一出門口,曹義民拍拍胸脯長出了一口氣:這位大人好大的官威啊,看樣子這次不出死力是不行的了。一轉念又沾沾自喜地想道:也就是我這麼多年修煉出來的火眼金睛,要是換趙正那家夥,恐怕現在還沒看出這兩位的身份來曆,依舊對著他們呼來喝去,那可就大大地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