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問題出來了,高勁鬆和魏鴻林他們還沒有球票。
在這之前,高勁鬆從來沒想到門票的事,在他看來,人事關係都還在武漢雅楓俱樂部的魏鴻林隨便打個電話就能要來兩張內部票,而魏鴻林興致頗高地拖他來看比賽,票肯定一早就揣到他的褲兜裏。可當他看見魏鴻林引領著他在人群裏竄來竄去東盤問西打聽,他便立刻明白過來,敢情魏鴻林手裏壓根就沒票,他這是在臨時尋著黃牛想買兩張高價票哩。
大部分黃牛黨手裏也沒有甲票了,乙票也就剩不多幾張,至於特票和丙票,因為這兩種票的銷路一向不大好,利潤也就成問題,大部分黃牛都不願意經手這種很容易賠本的風險性商品。接連詢問過好幾個黃牛黨之後,魏鴻林臉上也不免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那就買乙票吧。”高勁鬆提議道。他並不挑剔位置,就想趕緊進到球場裏去體會一下那種熱鬧狂放的氣氛。不絕於耳的鑼鼓聲還有高高低低忽長忽短的喇叭聲已經把他的心思完全撩撥起來了。
這趟成都之行的始作俑者魏鴻林咬牙說道:“不行就買特票!”特票的價格已經炒到了六百,比原本的票價足足高出了五倍。
一個紮煞著膀子的胖子立刻撥開人群靠過來,在踅摸罷附近沒有警察也沒有保安和便衣之後,這才鬼頭鬼腦地湊近魏鴻林問:“你要幾張特票?”
“兩張!”魏鴻林索性連價錢都懶得詢問,隻補了一句,“要聯號的!”
“有,一千五。”
但是胖子的如意算盤很快就落空了,高勁鬆已經從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中年人手裏搶先買來兩張甲票。
生意泡湯的胖子很不甘心地追著他們直到檢票口,還詛咒發誓說,他們手裏花兩百塊錢買來的門票一定是偽造的假票。他的理由也很簡單,沒有誰會把甲票賣得如此便宜——這幾乎比現在的行市低了三分之一!
但是胖子肯定沒有檢票口的工作人員內行,多年的工作經驗讓他們隻憑著手指的感覺就能察覺門票的真偽,靈巧的剪票器“哢嚓”的輕微聲響不但讓胖子的企圖徹底成為泡影,也讓高勁鬆生平第一次坐到了甲A聯賽的比賽現場。
順著人流走進體育中心的一刹那,高勁鬆突然有些恍惚。
他不是沒有走進過如此規模宏偉的體育場裏,但是他從來沒看見過如此多的觀眾,也從來沒看見過如此多的旗幟,更沒體會過這種喧嘩和熱鬧。置身在這片沸騰的天地裏,他覺得自己猶如汪洋中的一顆水珠那麼渺小。難以描述的震撼和震驚讓他無所適從,他幾乎是毫無知覺地完全憑借著本能在密密匝匝的人群裏跌跌撞撞地尋找到自己的座位,好半天才想起來,自己還有一位同伴。
魏鴻林神情怪異地坐在他旁邊。他的兩腮上跳躍著一團殷紅得就象血一般鮮豔的紅暈,目光直勾勾地死盯著前方,擱在膝蓋上的兩隻手神經質地絞合在一起,顫抖著,彎曲著,扭轉著,就象兩隻怪獸在互相嘶咬著對方。
他們倆花了很長時間才讓自己平靜下來。
但是體育場的喇叭又在這個時候響起來:“現在上場的是四川宏勝。三號……”
抑揚頓挫的聲音在體育場上空嘹亮地回蕩著盤旋著,它立刻點燃了體育場裏已經沸騰的氣氛,人們毫不猶豫也毫不吝嗇地把他們的熱情、讚譽、驕傲和自豪一並奉獻給這些城市英雄一般的球員,旗幟在揮舞,鑼鼓在轟鳴,喇叭聲地鳴叫,歡呼聲和掌聲交織成一片,而最終它們混合成一個渾厚凝重的聲音,猶如滾雷一般掠過了整個體育場……
“哦——”
高勁鬆和魏鴻林立刻便被這席卷而來的巨浪淹沒了……
時間都過了半夜十二點,他們才精神恍惚地回到了宿舍。直到躺在床上,高勁鬆的腦海裏都還有激蕩著觀眾們激動的呐喊和呼叫,那搖曳的旗幟,還有震天價響作一片的鑼鼓,一波波繞著體育場觀眾席湧動不止的人浪……
請假外出超時的高勁鬆和魏鴻林都受到了俱樂部的最嚴厲處分——各被罰款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