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這時才哭了出來:“你們都對我這麼好,我將來要怎樣報答才不辜負你們呀!”我和大姐聽了,臉上都火辣辣的。
後來,姐弟妹四個都順利地大專畢業。不久大姐和我相繼嫁到了外地,小妹也在外地工作,家裏隻剩下三弟。我和大姐忙上班又忙照顧公婆和孩子,根本抽不出時間探望二老。好在三弟並無怨言,逢年過節總是打電話邀我們回去。
三弟的喜帖送到時,我還真嚇了一跳。他是帶了準弟媳來的,那姑娘容貌普通,個子矮小。我把三弟拉到一旁,不滿地問:“老三啊,你怎麼不找個中看點的姑娘?”三弟憨厚地撓撓頭說:“若蘭是個好姑娘,她願意和我一起侍奉爸媽一輩子。”我哽咽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婚禮辦得很簡單,席間讓客人最難忘的是三弟帶著弟媳跪在父母親麵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那架勢不像是在舉行婚禮,倒像是給老人家祝壽。我們姐妹仨鼻子都酸溜溜的,想我們親生骨肉都沒有這般知情感恩,心裏好生慚愧。
幾年之後,父親病了。我們都忙,隻有三弟和弟媳衣不解帶終日服侍在老父床前。母親打來電話讓我們都回去一趟,商量父親的醫療費用和後事。我和大姐兩家正在供房子,孩子又都在上學,哪裏還有餘錢,小妹更不用說。整個屋子陷入難堪的沉寂,最後是三弟擋在弟媳身前將擔子接到了肩上:“還是我來照顧爸好了,你們家裏都有難處,我理解的。”
三弟砸開了他的瓷豬儲蓄罐,裏麵是一個個折成小塊的紙鈔。一家人一張張地慢慢展開,一共235張10元,71張50元,55張100元。整整11400元,看得我們目瞪口呆,誰能想到,那麼醜而粗糙的一個瓷罐,裏麵竟然藏了這麼多錢。我看見弟媳強忍著激動,嘴唇發抖。三弟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對大家說:“這個儲蓄罐,是我從本家帶出來的。他們對我說要把你們的恩情藏在心裏,把有機會報答的東西藏在儲蓄罐裏。恩情要時刻記得,裏麵的東西要在最困難的時候毫無保留地取出來。”母親聽完,眼淚就下來了。
父親彌留時,兒女都聚集在床前,父親哆嗦著手隻喚三弟一個人上前。三弟跪在床前,父親隻說了一句話:“老三啊,你是個好兒子,爸隻有四間平房就留給你了。”我們姐妹仿佛當頭一棒,那麼多年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三弟獨占了我們的家!
一直到父親的喪事結束,我們都沒怎麼過問,散了就各自回家了。後來母親來我家探望外孫,讓我們姐妹仨有空回去住幾天。她說:“老三沒有動你們的房間,常常打掃好就等你們過年過節回去住哩。”母親嘮嘮叨叨的,沒注意到我因震驚而不自然的表情。原來,我們都誤解三弟了,他接受父親的遺贈,為的是更方便我們回娘家!他雖然砸了儲蓄罐,可是有個砸不壞的儲蓄罐已經永遠放在了三弟的心裏,那就是他對我們、對這個家傾注的一世的愛啊!
三弟用稚嫩的真誠換來了我們對他的改觀,我和大姐商量過,決定暫時放他一馬。而對三弟真正意義上的接受,是在一個暴雨的天氣之後。
山穀裏,野百合沒有春天
◆文/佚名
百合,我的姐姐。一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農村婦女。
奶奶說,當初,在農村算個文化人的爺爺給姐姐取這個名,是因為姐姐在我這一輩中是老大,女孩子取個平常的名字好記,人也好養活,會一生平安的。可姐姐到上初中的時候就嫌自己的名字不好了。什麼呀,百合?我們這裏漫山遍野都是啊,太沒有詩意了。於是,她自作主張,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薇薇”。可是,還沒有叫開,姐姐就輟學了。因此,直到今天,在人們的記憶裏,姐姐還是被喚做“百合”。
姐姐的輟學,主要是因為家境。那年,我的父親因病過早地離開了我們。失去了頂梁柱的家庭該是怎樣的難啊!從小就懂事的姐姐,作為老大的姐姐,作為母親心頭肉的姐姐,作為爺爺奶奶最疼愛的姐姐,還能有別的選擇嗎?
我在姐弟四人中排行老小,我不知道姐姐為了我們這個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姐啊!我隻知道:
春天的姐姐啊,拉著平板車,往田地裏送準備春耕的牛糞,繩子深深勒進你稚嫩的肩膀。
夏天的姐姐啊,頂著烈日收割麥子,汗水浸紅了你瘦削的小臉。
秋天的姐姐啊,一手收上來,一手種下去,收上來的是喜悅,種下去的是希望。喜悅裏,你看到了弟妹的學費、爺爺奶奶禦寒的棉衣;希望裏,你看到了家人幸福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