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忙?”
少年正視著她的眼睛,漆黑的瞳仁中蘊含著奇特的暗光,“請你用這把匕首幫我將這支箭剜出來。我的右手受了重傷,沒法用力,所以隻能請你幫忙了。”
聽到他的話,那羅不禁嚇了一跳,第一個反應就是搖頭,“你是說剜肉取箭?不行不行!我以前是見阿爹用過這個法子。可是那必須先用曼佗羅和莨菪子做的麻藥鎮痛才可以啊。不然你會活活疼死的!”
少年的眸光一暗,麵無表情地側過了臉,“我挨得住。”
“但是……”那羅露出了一臉的為難,“我從來沒做過這個……”
“沒關係,隻要將箭剜出來就行。你是巫醫的女兒,這對你來說並不是那麼難的。”
“可是我隻是看過阿爹行醫,最多也就是和阿娘一起幫小黑接過骨……”
“那就行了。”少年有點不耐地打斷了她的話,“你就把我當成小黑好了。”
那羅麵色尷尬地小聲回了一句,“可是……小黑是我家的小狗……”
少年的神色有短暫的一滯,似有些無奈地問道,“那你幫你家小黑接骨時用了麻藥沒?”
那羅搖了搖頭,“阿爹說麻藥提煉出來不容易,所以不讓小黑用。”
“那小黑死了沒?”少年捂住了胸口,隻怕再說下去自己要吐血了。
“沒……”
“那麼我也不會死。”
那羅盯了他一陣子,“我真的沒把握。而且,真的會很痛……你受得了嗎?”
“放心。比這更痛的失去親人之痛我都經曆了。這些小疼痛又算得了什麼?”他的眼角深處浮現出令人不易察覺的傷感。
他的話驟然觸動了那羅內心深處最脆弱的部分,仿佛有一圈一圈水波蕩漾開去,沉澱下了層層疊疊的悲哀。同樣失去親人的她,對眼前的少年難免滋生出了同病相憐的憐惜之情。
她一咬牙道,“好,我幫你。不過你要答應我,萬一你死了千萬別來找我。”
少年垂下了眼瞼,似是要遮掩住一絲極淡的笑意,“放心。我做了鬼也不找你。”
那羅這才放心的點起了一支蠟燭,學著父親的樣子先將匕首擱在燭火上燒了燒,隨即用它割開了少年肩膀上的衣衫。直到這時,她才算是看清了那觸目驚心的傷口。盡管血已被暫時止住,但那皮肉外翻血肉模糊的樣子還是令她的手微微一抖。匕首雖然握在手中,卻怎麼也刺不下去。那羅不禁抬眼望了少年一眼,但他看著她的眼神隻表達出一個意思:快點動手。
深深吸了幾口氣,那羅舉起了匕首,對準傷口緩緩紮了進去。當冰冷堅硬的刀身和滾燙柔軟的皮肉剛甫一接觸的刹那,她明顯感到他的身體痙攣了一下。
“繼續。”少年皺了皺眉,似是對她忽然停了下來有所不滿。
那羅猶豫了一瞬,索性橫下心來,將刀尖往旁邊一拉少年疼得全身發抖,卻還是緊咬牙關,抿成一條直線的嘴唇仿佛正在壓抑著劇痛。
“很痛吧?你忍忍啊……”那羅的心裏又是一慌。
“看到箭頭了嗎?”待她搗鼓了一陣後,少年忍痛開了口。他的聲音雖然微弱卻帶著和本人年紀不仿的平靜。
“看……看到了。”她隻覺得自己的手直發軟。
“很好。將旁邊的皮肉剜開,然後待箭頭就鬆動時將它輕輕取出來。”少年表現出來的鎮定令那羅相當吃驚。看他比自己也大不了幾歲,可這份從容冷靜卻是讓很多大人都自歎不如吧。
這個少年,到底是什麼來曆?
她應了一聲,小心地剜開了箭頭旁邊的肌肉。每剜一下,那疼痛就如同夏季陣雨,一陣連著一陣重重打在少年身上,痛得他氣血翻湧,險些暈了過去。
“你若是太痛就喊出來,小黑那時就叫得可大聲了。”聽她這麼一勸,少年更是緊緊抿住了嘴唇,死活都不發出任何聲音。
經過一段時間的死寂之後,那羅好不容易終於將那支箭取了出來。在看到箭柄上的花紋時,她不禁一驚,脫口道,“是匈奴人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