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少年(2 / 3)

“這次不是我們樓蘭人幹的,是匈奴騎兵。也活該這些漢人倒黴,碰到我們說不定還能留下性命,容貌清秀的多半會被賣身為奴。碰到匈奴人那是根本別想活下來了。”

阿善還想說什麼,卻聽到裏屋的妻子不耐煩的叫他進去,隻得趕緊收了聲。在進房間前他又為難地看了看那羅,“那晚上……”

那羅垂下了眼睫,“以前又不是沒睡過。叔叔請放心,我死不了。”說完,她就轉身出了屋子,徑直走向了院子後麵的羊圈。羊圈子裏的幾隻羊現在差不多就是叔叔家的全部財產。之前她每次惹了嬸嬸生氣,也必定是被趕到這裏與羊共眠。

還沒踏進羊圈前,那羅就驚訝地發現了地上有幾點暗紅色的血跡。起初她還以為是羊出了什麼事,直到拔開了角落裏的草垛,她才明白那些血跡的由來。

此時此刻,在淺黃色的幹草上竟然躺著一個大約十四五歲的少年。烏黑的長發散亂地落在兩側,猶如黑夜裏最迷幻的夢境徐徐鋪開,有幾絡細碎的發絲垂落於額前,將他那瑩白的肌膚映照的更是如初雪暖玉。黛青色的雙眉微微蹙起,仿佛輕風拂過的春日柳葉,纖細而清麗。而與這般美麗容顏形成強烈對比的,是他滿身的血跡斑斑。看起來這位少年是受了不輕的傷。

從窗外透進來的冷冷月光,恍若深秋時節的湖水,在昏暗的羊圈內輕輕蕩漾,反射著極其微弱的光亮。

盡管那羅年紀尚小,但她從小就看慣了父親替族人處理傷口的場麵,所以也並不是太驚慌。當害怕的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之後,她定了定神,急忙彎下腰查看那少年的傷勢。隻見他的右手臂和後背各被砍了一刀,其中手臂的那道傷口深至見骨,但所幸這兩刀都沒有傷及要害。最為嚴重的應該是他左肩上所中的那一箭,箭頭看起來入肉極深,若是輕易拔出來他說不定就會命喪當場。

那羅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辦,愣了幾秒後決定先幫他止血再說。

她回憶起父親以前常用的止血方法,於是就依樣畫葫蘆,取了些柴草燒了灰加水調成糊狀,小心翼翼地抹在了他的傷口上。

或許是由於觸及痛處的關係,少年忽然低低發出了一絲呻吟,長睫緊斂,如同破蛹而出的蝴蝶受了驚般密密地顫動著,緩緩露出了蝶翼掩映下的狹長雙眸,那深邃的瞳仁透出了一種平靜中暗藏淩厲的漆黑。

從他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開始,那羅就沒有再移開自己的目光。

這是一雙多麼美麗的黑眼睛。那一點生動無比的黑色就像是鑽進了她的心裏。即使過了很多很多年,縱然她已經忘卻了他的容顏,也絕對不會忘記那雙眼睛在暗夜中所閃耀的光芒。

“是你幫我止了血?”少年的目光落在了已被處理過的傷口上,眼眸深處迅速閃過了一絲訝色,顯然並不能相信這一切是眼前的小姑娘所為。由於受了傷的關係,他的語氣聽起來極為虛弱乏力,但神思意識倒還算是清明。

“我的阿爹以前是族裏的巫醫,所以我也懂一些簡單的止血方法。”那羅指了指他的肩膀,“可是這裏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阿爹曾經說過,這個是不能隨意拔出來的,否則可能會因為失血過多而危及性命。”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小小年紀就……”少年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似乎是想要以深呼吸來稍稍緩解一下傷口的劇痛。再抬起頭時他的臉上已露出了警惕之色,“那麼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嗎?”

“沒有。”那羅答得幹脆,“我也不會告訴其他人的。不過你的傷……如果不盡快處理的話是會死的。”

少年伸手握住了插在肩上的箭翎,沉吟片刻後提了個莫明其妙的問題,“對了,你有匕首之類的利器嗎?我想借用一下。”

那羅想了想,二話不說就轉身飛快跑出了羊圈。等她連奔帶跑折回到了這裏時,手上已經多了一把鑲嵌著綠鬆石的匕首。

“這是我阿爹留給我的匕首……你看能用嗎?”

少年微微抿了抿蒼白的嘴角,強提了一口氣再次發出了聲音,“多謝了。那麼接下來,你能再幫我一個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