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坪走進他居住的地方,不禁鼻子泛酸。窗戶是木製的,一張四方飯桌子陳舊不堪,桌子上隻有一碗炒青菜、一碗醬瓜和一碗梅幹菜湯,還有一大碗的冷飯。似乎一個人的日子過得連吃的飯也總會多餘,睡的床也是冷的,家也是冷的,整個世界都是冷的,隻有他的一顆心還沒有變冷。曾有一段時間,他多麼希望自己的一顆心變冷,但是沒有勇氣變冷,最後他戰勝了企圖變冷的心,隻是一顆跳動著孤獨的熱心髒的人生滋味不盡如人意,一顆心再怎麼熱,都觸碰不到家庭的溫暖了。或許,曾經家庭的溫暖也是碎玻璃似的。四方桌子的旁邊,有兩把凳子。周立坪掃視了整個大堂,卻隻有兩把椅子,這注定了阿奎的人生是孤孤單單的。不過“熱鬧”的遺像卻怎麼也熱鬧不了,這種不能言語,不能互相關心,“每天”朝夕相處,卻最親的人都感受不到親人存在的“熱鬧”場麵是讓人悲痛的孤獨的。
阿奎微笑著,拿著僅有的一把“上好的椅子”給周立坪拘謹地說:“立坪請坐。”周立坪看到阿奎拘謹的表情,心中就更加不能平靜了,暗道:還說從小是鐵哥們,幾十年我卻對阿奎不聞不問,他過得這麼寒酸、貧苦,我為什麼回老家的時候,不去看看他呢?阿奎拘謹的表情,說明兩人已經非常陌生。是啊,幾十年沒見過幾次麵,就算是親兄弟也會拘謹,可是周立坪似乎很難饒恕自己的無情與冷漠。兩人從黃發垂髫的孩童,一直到心理不是很成熟的大人。那段漫長的時光,兩人天天黏在一起。那時的感情,就是沒有對方天空仿佛失去了顏色一樣。人與人是有緣分的。所謂鐵哥們的感情是高如蒼天、深如大海的。朋友不在多,真心實意、真誠相待、關鍵時候靠得住的有兩三個就足矣了。
周立坪坐定之後,就跟阿奎聊天了。“阿奎,你生活條件這麼差,還要拿一萬元給我們,我若還是一個人就絕對不會拿你用血汗換來的錢。”阿奎卻不好意思地說道:“立坪,這塊地我用了幾十年了,所獲得的經濟效益遠不止一萬元,你一定要收下。”周立坪看著阿奎感慨地說道:“為什麼我會一直把你當做我的兄弟?你知道原因嗎?在那時我就深知了,你是一個忠厚老實、不會耍心計、不貪圖富貴、有骨氣、重情義、心地十分善良的人,而且我一開始接觸到你的人,就感覺我們很有眼緣,說話很投機,後來經過交往,也印證了我之前的判斷是正確的,隻是我們之間的情分到了我去外地就戛然而止了,而且是那樣的漫長,以至於我們剛才都很生疏,這是陌生了才生疏的。”阿奎看到他似乎在贖罪一樣,有點難受,於是說道:“立坪,這不是你的錯,不要再責怪自己了。”周立坪的神色有點緩和了說道:“阿奎,聽說你一直在泥匠那裏做小工,那是一份苦活兒,不如你到我這邊來幹活怎麼樣?”“你這裏讓我做什麼活兒?”周立坪也問道:“阿奎,你會開機動三輪車嗎?”阿奎回答道:“會啊,機動三輪車,我經常開的。”周立坪臉上出現了笑容說道:“那你就來我這,幫我們開機動三輪車裝運蔬菜,你放心好了,工資高於你做小工的一倍。”阿奎聽了他的話內心想了想:現在裝運蔬菜的工資最多也就500元一天,立坪要給我600元一天,真是太豪爽了。阿奎一口答應道:“兄弟,沒問題,我就跟你了,不過我也是知道的,裝運蔬菜最多也就500元一天,你給我600元一天,怎麼說得過去呢?你要我幹這差事,我就拿你450元一天,就當做我這麼多年來租用你的地所欠的人情。”
周立坪從包裏掏出兩萬塊錢給阿奎說道:“阿奎,這兩萬塊錢是這樣的,你的一萬塊錢我還給你,這個我們絕對不能收的,還有一萬塊錢,就是我補償你的,算是,這些年我對你不聞不問的懲罰吧,當然也給我敲響了警鍾,以後我們還是情同手足的兄弟。”
就這樣,阿奎跟著周立坪幹了。兩人昔日的一種濃烈的親和度又慢慢顯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