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奇的傷好的很慢,也許是因為這些天一直在趕路,隻有昨天登了船才能真正讓他開始調養,但在葉城買的藥,他也喝了幾帖了,傷勢並未見好。
下船時,看著他蒼白的臉,我心裏有濃濃的愧疚。
若非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請他助我逃婚,他也不至傷重若此,眼下還成為上官的人質。
我握緊雙拳,心底暗暗發誓,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離開北蒼,不再連累任何人!
“桐樺,怎麼一臉鬱鬱?”昊天奇轉過頭來對著我微笑。
“對不起……若不是因為我──”
“桐樺,你我之間不必道歉。”他打斷我的話,旋即轉移了話題,壓低聲音說道:“你可知上官公子是何身分?”
我輕輕搖頭。雖然從剛才在船艙中慕容大哥告訴我的訊息,我已經可以肯定上官延肯定是一名皇子,否則那個神秘人大可不必告知他關於北蒼國的消息。試問,有誰會甘冒危險帶消息給一個無足輕重的人呢?
所以上官的身分已可肯定如我所想,那這敏感的身分恐怕會讓我和昊天奇帶來災難,可不能讓人知道我猜出來了。
“桐樺似乎與上官公子的隨從相熟,我以為是桐樺的朋友。”昊天奇淡淡一笑,不知道是否信了我的話。
“我曾與慕容大哥有一麵之緣。”原諒我說謊了,但我可不能說他們是我從思過園放出來的。這裏麵牽扯太多,有些事情我也沒能明白,好比──那個告訴我該如何解開結界的人是誰。
“原來如此。”昊天奇微微點頭,沒有再追問。
“諸位順著渡口旁這條路走,約莫半個時辰便可見璟縣城門。”陸雲之親自送我們上岸後,拱手說道。
“多謝雲之兄。”慕容煜拱手回禮。
我對陸雲之的態度可不像慕容煜那麼好,他送我們上岸,為我們指路本就應該,如果不是他怕事,我們哪裏需要浪費這些時間。
況且陸雲之的薰香本就要在璟縣卸下一部分的貨,讓來接頭的人運進縣城內販售,送我們上岸不過隻是順便而已。
想到這,我忽然有了個主意,勾起唇角笑道:“陸老板,您就好人做到底,讓您的人送我們入城吧,反正順路,是不?”我瞄了一眼正在將薰香抬上馬車的人。
“陳東。”陸雲之垂眸喊了聲,陳東很快來到他麵前,然後便聽他說:“你和小李把貨送去綠柳莊,順道送慕容姑娘他們入城。”
“可是,大哥──”
“照我說的做。”
“是,大哥。”陳東一臉不悅。
“我們走吧。”我笑咪咪的對昊天奇說道。他的傷需要多休息,有馬車坐何必走路?
他抬起手輕輕撫過我的臉,笑容裏帶著寵溺。
他的碰觸我一直都不排斥,也覺得他是個不錯的選擇,隻不過現在的我還沒準備好投入另一段感情。
我臉頰有些發熱,想必臉紅透了吧。
“慕容姑娘,別忘了自己的身分。”
上官延冷漠的嗓音突然飄了過來,我轉頭看向他,他麵無表情的直視著我。
“我和夏影尚未拜堂,還算不得夏家人。”我挑眉看著他說。
他冷笑道:“即便如此,你一個姑娘和男人如此親膩,成何體統?”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我搞不懂為什麼上官延老愛跟我過不去,我和他肯定八字犯衝!他和何紹麒長得如此相像,看到他我就來氣。
“簡直胡鬧!”他青著臉甩袖轉身,往馬車走去。
慕容煜神色複雜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跟我說什麼,但終於還是沒說,轉身跟在上官延身後。
我氣悶的瞪視上官延的背影。
簡直胡鬧?我看他才莫名其妙!
就算我一個未出閣的女子不該和男子過從甚密,也輪不到他來說嘴啊!
不過,我這情形到底算出閣了還是未出閣啊?
算了,管他的呢!人生在世,活的自在逍遙才是王道。
“桐樺……你要和他們一起去景陽城?”昊天奇語氣裏帶著遲疑。
“嗯,隻有他有辦法治好你的內傷,我一定要治好你的內傷。”他一天不痊愈,我就無法安心離去。
西涼國,那才是我想去的地方。
昊天奇沒再說話,慢慢的走向馬車。我跟在他身邊,也慢慢的走著。
馬車入了璟縣城門,陳東便迫不及待的將我們趕下車。
其實我也巴不得趕緊下車呢!馬車不大,慕容煜和陳東他們坐在馬車外,和車夫坐在一起,上官延的身分肯定是坐在車內的,昊天奇是傷患也坐在車內,我一個女子他們不可能讓我拋頭露麵的,自然也在車內。
但這就可想而知了,上官不待見我,我也和他不對盤,自然不會說話,而昊天奇呢,因為上官的關係,和我也拘謹了起來,一路上我們就悶在車裏,誰也沒開口說過一句話。
“慕容大哥,你可知道璟縣有什麼好玩的?”璟縣已經是北蒼國境內,雖然他被我那變態老爹關了十年,但十年前也應有十多歲了吧?
“嗯……十二年前我是來過這裏一次,那時才十歲,記憶有些模糊了,隻記得似乎每逢初一、十五,城裏會有市集,比平時要熱鬧許多。”慕容煜目光柔和的看著城裏大街,想起了往事。
原來他才二十二歲,上官延年紀看上去和他相仿,氣質卻老沉許多。
唉,我關心那死人臉幹什麼,想想到了景陽城之後,怎麼讓他趕緊治好昊天奇的傷才是正經。
我就不信不靠他我離不開北蒼!
第三章 北蒼
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璟縣內沒有市集,不過縣城大街兩旁的店家不少,隻是少了賣小玩意和小食的攤販。
找了間酒樓用過午膳,上官延便迫不及待地讓慕容煜去找了輛馬車。他這個決定正合我意。他趕著回到北蒼國都,我也想趕緊讓他回去兌現救治好昊天奇的傷的承諾,然後我們就可以橋歸橋、路歸路,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桐樺,進入景陽城後,你一定要緊跟在我身邊,夏家的人可能已經知道你的行蹤了。”馬車上,慕容煜突然說道。
似乎是怕讓人發現,這次慕容煜也坐進馬車裏,讓原本就不大的空間變得更加擁擠。
“怎麼會?”我有些詫異。這一路上我並沒有再見到黑衣人,也不見有什麼人跟蹤我們。不過從未見過慕容煜神情如此凝重,也讓我心下不禁惴惴。
“你還是不明白夏家的勢力究竟有多大,不過到了景陽城之後,你漸漸就會明白。”他歎了口氣說道。
我癟了下唇,看他的樣子欲言又止的,似乎很多事情不方便在現在告訴我,我有些氣悶,所以也不多問,不再多說什麼。
“我應該早點帶你走的,早點離開慕容府,你也就不必代替你姐姐……”昊天奇低聲自責,他緊捱著我而坐,所以僅管他的聲音很輕,我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這事也怪不得你。”說到底還是我自己硬是想弄清慕容府的秘密,想知道是誰害死以前的慕容桐樺,否則早就可以逃離這一切了。
“末將程中,恭迎大皇子殿下。”
突然,馬車外傳來一道如洪鍾的聲音。
“程將軍,快快請起。”上官延掀了車簾,麵上閃過一絲喜色。
“有人知道你們回到北蒼?”我奇怪的看向慕容煜。
慕容煜沒有回答,他正專注聽著上官和那位將軍的對話,隻聽那位程將軍說:“殿下返國的消息皇上已經知道,特令末將護送大皇子殿下回宮。”
上官延說道:“原來父皇已經知道了……朝中情勢如何?”
“這幾年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人馬鬥來鬥去,暗中也在收買拉攏殿下的人,個中關係相當複雜,末將一時也說不清,不如殿下先進宮見駕,末將稍晚再向殿下稟告。”程中朗聲說道。
“是本宮心急了。先回宮吧!”上官延點頭說道。
“末將領命。”
昊天奇一臉詫然的說道:“他是北蒼的皇子?”
我看著他,故作茫然地說道:“我也是現在才知道。”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一說完我立刻看向慕容煜,問道:“慕容大哥,為什麼這位程將軍知道你們回到北蒼了?”
“嗯……離開慕容府的別院後,那個一直為我們帶消息的人告訴我們他會為我們鋪墊好回國的路,那時我也不明白什麼意思,現在看來,他應該是早就和程將軍取得聯係,也許他本來就是程將軍的人。”慕容煜說著,臉色卻有些擔憂。
看來北蒼皇室也複雜得很,我可不想再淌進什麼混水裏。
“慕容大哥,你們要入宮,我和他應該不必吧?是不是進了景陽城,就先找大夫給昊公子醫治?”我對皇宮一點興趣也沒有。
“昊公子就不必再裝了吧,這點傷隻要進城後,昊公子自有辦法自行醫治。”上官延冷笑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悅地說道。昊天奇要算是被他的琴音所傷,他難道順利返國了就想賴帳?
“慕容姑娘不會不知道昊天奇醫術精湛,十年前就名滿北顥,後遊曆行醫於三大國間,這幾年恐怕醫術又更上層樓。”上官延語氣冷冷的,充滿諷刺。
麵對他的態度,我一下子氣急,也不管他是什麼身分,脫口便道:“你也太不講理!他是為你所傷,由你找人醫治本就理所當然。”
我是聽春喜說過昊天奇好像醫術是很好,很早就成名之類的,但以我現代人的觀念,醫術好也不是什麼病都會治、都能治,總有專精與不專精的。
他對我的話語不怒反笑,說道:“由本宮找人醫治隻是小事一樁,你們隨本宮回宮,本宮自會請宮裏禦醫替他醫治。倒是慕容姑娘不是應該對昊公子的作為有所疑慮嗎?這兩日昊公子為何傷勢不見好轉?於葉縣時又為何不配藥自行療愈,而任由本宮的人隨意買些內傷藥帶上船煎服?”
“可能他不擅於這種內傷。”討厭他現在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我挑眉說道。
“看樣子慕容姑娘對昊公子並不了解。”他搖頭笑道:“昊公子很聰明,他讓自己傷勢不愈,一則可以藉本宮保你們一路不受夏家的追擊,一則嘛……”
“桐樺,入景陽城後,我們自行找間藥鋪吧,我的傷不用勞煩殿下。”昊天奇開口打斷上官的話。
我看了他一眼,抿唇不語。我很生氣、非常非常的生氣,昊天奇這樣說等於承認他是故意的。
“不行,入了景陽城,昊公子可以自行離去,慕容姑娘必須和本宮一同進宮!”
我皺眉看向上官延,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和他入宮……該不會讓我卷入他們皇室的紛爭吧?
“憑什麼?你是北蒼國的殿下,可不是北顥國的,就是北顥的太子殿下也不能限製我的人身自由!”這萬惡的舊社會,皇子怎麼著、太子又怎樣、天皇老子也不能幹涉我的自由啊。
“桐樺,殿下是為了保護你,你在北蒼國太危險了,隻有皇宮才能保你安全無虞。”慕容煜一臉焦急地解釋。
我知道他是關心我,也害怕我明明知道了上官延的身分,確還這般出言不
遜,會給自己帶來禍患,但我不想被困住,皇宮那可是個吃人的地方啊!
“慕容大哥,你不用說了,我是不可能隨你們回宮的,不就是個夏家嗎?要真遇上,我自己去跟夏家老爺子說清楚。”我根本就不是以前那個慕容桐樺,他們以前達成什麼協議可不幹我的事。
“沒這麼容易。”上官延嘲弄似地說道:“夏府中人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尤其夏律那老頭,最是不好惹,他要的人,沒人能逃出他掌心。他唯一顧忌的隻有我父皇。”
“他要的人?什麼意思?”我怎麼聽著覺得別扭,雖然說我和夏家的親事是爹和夏老爺說定的,不過似乎是兩老頭間達成什麼協議,讓夏影娶我,隻是讓我不知道去做什麼事,但為什麼是我?
其實我並不相信爹說的,是因為我比大姐聰明,才讓我嫁入夏家,這中間肯定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秘密。
“因為你能打開慕容澤布下的結界。慕容姑娘,你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身世嗎?”
我愣住了,他這話說的好矛盾。這像是在說我不是慕容澤的女兒,但我若不是,又怎麼會解得開結界?當初我救出他們,用的可是我的鮮血啊!
“這跟我身世有什麼關係,你知道些什麼?”我討厭他!他說話就不能像慕容煜那樣簡單直接點嗎?
“嗬……本宮怎麼會知道,不過是一種猜測,夏家需要慕容姑娘的血破解他們身上所受的詛咒。這關係到北蒼國的國運,本宮不便多言。”
“不便多言?這事既然與我有關,我就有權知道真相!”看來事情真不簡單。我想了想又問,“夏家的詛咒是怎麼回事?”
我現在嚴重地懷疑,夏家的詛咒和北蒼皇帝有關,不對,應該說北蒼四大家族所受到的詛咒,都和北蒼皇室有關。記得之前曾聽表哥說過,受詛咒的可不止四大家族,北蒼皇族也受到同樣的詛咒。
“有些事知道太多隻會惹麻煩上身,你確定真要知道?”上官延突然一臉邪惡地笑道。
“是。”有危險又如何,來到這個時代,遭遇到的危險難道還少了?況且我相信這件事情既然與我有關,就是我不知情,麻煩一樣要找上我。
“好,本宮就告訴你。四大家族身上的詛咒,是百年前西涼國一位公主所下,當年曾有一次三國會,約定北蒼、北顥、西涼三國二十年間互不侵犯,簽訂協議的地方,正於我朝。當時西涼國主前來時,除了幾位朝中大臣陪同,另外帶來了一位公主。那位西涼公主並非美若天仙,卻有一種獨特的氣質,讓人過目難忘。先祖見之愛之,西涼公主亦對先祖有情,故三國會結束後,西涼公主便自請和親,西涼國主雖不舍,但因極為疼愛這位公主,最終仍是答應將公主嫁入北蒼。”
他頓了一下,似乎講起這些事令他有些感傷,這樣憂鬱的神情,令我想起和何紹麒第一次見麵的情景。
我對美男的憂鬱好像天生沒有抵抗力啊……
“桐樺……”
“什麼?”昊天奇突然的叫喚聲讓我嚇了一跳,我轉頭看向他。
他眼神幽怨地看著我,也不說話,看得我有些心虛起來。
真怪了,我幹嘛心虛呀!會想起何紹麒也是理所當然啊!那個該死的男人傷我這麼深……
因為昊天奇的叫喚,上官延也停住不說了,我為了躲避昊天奇的眼神,趕緊看著上官延說道:“後來呢?為何公主會對四大家族下詛咒?”
上官延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昊天奇,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即使如此,仍是讓我心裏發毛。
可能是他與生俱來皇子的氣勢吧,在他麵前我總覺得自己無所遁形。
“北蒼的四大家族當年分別在朝中擁有一席之地。夏家世代都有子弟位列將軍、炎家是當時宰相、雷家為監察禦史、水家職掌工程水利。當年四大家族曾一度聯合起來密謀造反,所以才有先祖讓西涼公主下咒一事。”上官延說完歎了口氣。
“原來如此,但據我所知,貴國皇室似乎也受到同樣的詛咒。”我說完就見慕容煜瞪大雙眼望著我,上官延麵色也沉了下來。
“桐樺,你說話怎地如此口無遮攔,皇家的事豈容你胡言亂語。”慕容煜怒斥道。
第一次見他對我發這麼大的火,我癟著唇不說話。我知道那樣說很唐突,尤其還是當著一名皇子的麵說他們皇家的事。
但如果連在北顥的表哥都知道的事,又有什麼好隱瞞的?如果事實不是如此,那我也是提醒了他們有這樣的傳言啊!
“殿下。”
馬車外,程將軍的聲音再次響起。
“ 何事?”上官延問道。
“殿下,前麵就是城門了,末將看見夏府二公子在城門口。”程將軍說道。
他的話讓我驚了一跳,夏影那家夥竟然在這裏堵我,難道他知道救走我和昊天奇的人就是上官延?
我凝視著上官,沒想到他倒是挺氣定神閑的,唇角一勾,笑道:“無需理會,直接入城便是。”
“是,末將遵命。”
第四章 入城
有程將軍在,守城的官兵沒敢上前盤查,我們的馬車也沒停下,逕直駛入城門。
然而,過城門沒多久,竟然還是有人膽敢攔下馬車。
隻聽馬車外,程將軍的聲音說道:“夏二公子攔下大殿下座駕意欲何為?”
程將軍這話說得頗重,驚擾皇子坐駕可不是小事,就算夏律這大將軍,也不能隨便攔駕,更何況他兒子夏影什麼也不是。
“草民夏影拜見大殿下。”夏影沒有回應程中的話,而是朗聲對馬車裏的上官延說道。
我看向上官延,很好奇他要怎麼處理這情形,很明顯夏影是衝著我來的,那麼上官延會將我交出去嗎?
“免禮。夏二公子何事半路攔駕?”
上官延臉上無甚表情,但語氣卻相當平和。我忽然覺得他這個人很恐怖,標準表裏不一,絕對是個城府極深之人。
“殿下,可否卷啟車簾供草民一觀?”夏影說得毫不客氣,似乎一點也不覺得這麼說有什麼不妥。
如果不是車內氣氛不怎麼好,我真想拍手大笑。如果是夏律也還罷了,連夏影都膽敢對皇子這麼說話,這夏家當真不把皇室看在眼裏呐!
“大膽!豈可如此無禮!”慕容煜沉不住氣,半掀車簾飛身而出,似是想去教訓夏影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