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府處處張燈結彩，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意，笑的最刺眼的，就是如今走到我麵前那個穿金戴銀、環佩叮當的老女人。
“大娘。”我禮貌性的喚了一聲。
“你呀，就是個惹禍精，還是早點嫁出去的好，日後有夏家的人管你，我也可以省點心。”她一張嘴說得尖酸，笑得刻薄。
我知道她還在為我得罪白駝山莊少莊主，讓表哥受傷的事生氣，不過就算不為那件事，她也巴不得我早點出嫁，而且是嫁得越差她心裏越舒坦。
“大娘教訓的是。”今天我不想浪費唇舌和她爭吵，就是口舌占了上夏又如何，對於我得嫁去北蒼不會有任何改變。
她張嘴看著我說不出話，像是被我如此乖順的模樣給嚇傻了。我懶得理會她，大步走回我的芳華軒。
芳華軒一樣結滿紅色彩帶彩球，門窗上貼了紅紙喜字，一片喜氣卻看得我心煩。
推門進入房內，後頭緊跟著媒婆和ㄚ鬟也踏了進來。
“三小姐，這是您的鳳冠和嫁衣，趕緊換上了吧。”小綠捧著大紅喜服和綴滿珠花的頭冠進來，一旁的媒婆羅嗦的對我說道。
小綠是芳華軒內除了春喜之外，另一個和我比較會接觸到的ㄚ鬟，所以她臉上掛著無奈的笑容看著我，因為她也很清楚我對這門親事一點也喜悅不起來。
“擱著吧，這裏有春喜行了，其他人先退下。小綠，你替我去看看表少爺。”我對小綠說道，也一並屏退了媒婆和其他ㄚ鬟。
“是，小姐。”小綠將喜服擱在桌上後，帶著媒婆和一幹ㄚ鬟退出房外。
我重重噓了口氣，回到慕容府，所有的人、事、物都沉重的讓我喘不過氣來。
“小姐……”春喜叫了我一聲，苦著臉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幫我將喜服換上。”我邊說邊動手解開身上衣服。
春喜一副被我弄糊塗的模樣，可還是照我的吩咐替我換上喜服。
坐在鏡前，看著穿上大紅喜服的鏡中人，這個容顏更加陌生了。來到這個時代讓我改變了很多，我不再是從前那單純的慕容桐樺，連眼神都失去以往的純真。
“小姐，要不要春喜去找昊公子？”
“不必。”我透過鏡子看了她一眼，這小ㄚ頭比我還著急。
“難道小姐真要嫁去夏家？”
我轉過身麵對她笑著說道：“現在逃走還不如之前逃走，當初有這麼好的機會我都不跟昊天奇走了，現在還逃什麼呢？”
“可是小姐──”
我抬手製止她的話，“一切看造化吧。”此去北蒼路途遙遠，誰知到中途會生出什麼事呢？就是無事，我也會想盡辦法弄出些事來！
“小姐、小姐。”我話才說完，就聽外頭傳來小綠急匆匆的嗓音，接著便是她慌張的推門而入。
“發生什麼事了？”我擰起了眉，剛遣她去看墨亦軒，別是他出了什麼事才好。對他，我心裏總有些愧疚。
“表少爺、表少爺他……”小綠邊說邊撐著桌邊喘氣。
“表哥怎麼了？”她說得上氣不接下氣，聽的我更緊張。
小綠拍了拍自己胸口，順了順氣說道：“表少爺跪在前廳，求老爺、求老爺別讓小姐嫁去夏家。”
我霍地一下站了起來。墨亦軒他是瘋了還是傻了，好好的傷不養，管我這事幹麻，之前要他幫不是還躲來閃去不肯幫的嗎？
“春喜、小綠，隨我到前廳去。”我不領他這情！我不想再欠他的了！
“小姐！”
我聽到春喜在我身後跺腳喊了一聲，但我沒回頭，逕自走出房門。
＃ ＃ ＃
堂上，變態老爹一臉氣急敗壞的瞪著跪在他前方的男子，男子隻穿著件白色中衣，墨黑的長發淩亂。
男子身邊立著的是哭哭啼啼的大娘，她看著男子眼神是擔憂，還有濃濃的不舍和心痛。
我來到廳前，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爹。”我踏進廳堂，中規中矩就像個大家閨秀似的朝變態老爹福了一福。
“你出來做什麼。春喜、小綠，帶小姐回房。”他憤怒的瞪了我一眼，不給我說話的機會，一開口就要將我打發回房裏。
“爹，表哥是因桐樺才跪在這裏的，讓桐樺同表哥說幾句話吧。”我知道自己已經惹上很多麻煩，得罪白駝山莊，又放走他關了十年的北蒼國皇子，可說什麼今天我也不能讓他罰墨亦軒。
“他的確是為你跪在這，桐樺，你近日所為太讓為父失望了。”慕容澤占了起來，走向我，“你就連在思過園都不安分，你可知自己闖下什麼大禍？現在你唯一將功贖過的機會就是好好的嫁去夏家，盡好你的本分。”
我低頭不語，撒謊是不必了，如果撒謊有用，他根本不會今天就急著將我嫁去北蒼。
不過他這番話倒是讓我對他要我嫁去夏家這件事有點頭緒。如果說上官延回去北蒼會讓她如此著急，那是不是代表著夏家對北蒼的皇位是有所覬覦的？變態老爹難道是要我幫助夏家奪取皇位？
慕容佳和夏家莫非有著什麼台麵下更深一層的關係嗎？
“桐樺知錯。”眼下情形容不得我頂嘴，能低調就低調。
“罷了罷了。”慕容澤一甩手，說道：“來人，帶亦軒回房，桐樺，你也回房待著，一會夏家人就來迎娶，別再惹事。”
大娘聽了，立刻叫家丁小心攙扶墨亦軒。
他讓兩名家丁扶了起來，也才幾日，看得出他身體仍很虛弱，又在這跪了半晌，氣色更差。
他張口欲語，我對他搖了搖頭，在家丁扶著他經過我身邊時，低聲對他說道：“表哥，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好好養傷，別讓我覺得更對不起你。”
“菲……”
“表哥，給我一句恭喜吧，此番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見。”我故意打斷他的話，我不要他再為我操心。
雖說古代出嫁女子有回門之禮，但嫁去這麼遠的地方當然不是說回娘家就回的，我的話倒也讓變態老爹微微歎了口氣。
墨亦軒神情複雜的看著我，掙紮許久才苦笑道：“祝你……幸福。”
第三十三章 離別花轎
他的表情讓我有些感傷，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知道他是真的關心我，雖然行事莽撞了點，但在慕容府所謂的親人裏，他恐怕是最關心我的一個人了。
美男二哥雖然也對我好，可很多事情並不插手，好比我與夏家的婚事，我相信他也知道我不願嫁，可在這件事上卻從未替我向變態老爹爭取過什麼。
大娘極不願讓墨亦軒和我有過多接觸，催著家丁扶著他走了，我想她大概是怕變態老爹會改變主意，要罰墨亦軒。
“老爺，夏家的花轎已經到了。”門外，六福匆匆走了進來，美男二哥也接著出現。
難怪二哥方才不在，定是在門口迎接夏家的花轎。想到這我有些氣惱的瞪了他一眼。
慕容旭接觸到我的目光卻微微揚了下嘴角，看得我更悶。真是什麼跟什麼，他一點都不為我這妹妹著想。
“春喜，帶小姐回房去梳妝，錯過吉時嚴懲不貸。”變態老爹一臉威容，嚇得春喜連忙拉著我回房。
回到房裏後是一片混亂，由於我在這時代的娘已經仙逝，本應由家中女性長輩替我梳頭，邊梳邊說些吉祥話之類的，而最名正言順的非大娘莫屬，可大娘和我嫌隙頗深，別說她不願梳，我也不願讓她給我梳頭，所以在ㄚ鬟婆子們忽然想到沒人給我梳頭時，忽然二夫人出現了。
最終，給我梳頭的是二哥的娘。
二娘美麗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但眉宇間卻也藏著淡淡的愁。
“桐樺長大越發漂亮了，就和你娘一樣，是個美人。還記得小時候你最喜歡纏著旭兒，現在都要嫁人了……”她邊幫我梳著頭，邊絮絮叨叨說著。
我聽她淨提些我根本不知道的陳年舊事，不知道為什麼竟有種感覺，覺得她其實想說的是別的。
“二娘，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其實不止現在，早在當初第一次見到她時，我就覺得她老一副有話想對我說，卻不知該怎麼說的模樣。
她幫我挽髻的手頓了一下，從銅鏡裏，我似乎還看到她有些緊張的四周張望了一下。
其實ㄚ鬟婆子們早已退了出去，因為正常情況下，如果是親娘給女兒梳頭，都會在這時和女兒說些體己話什麼的，雖然二娘不是我親娘，但這已是一種習俗。
“桐樺，二娘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說，你那日落水時，二娘……也在瀟湘軒。”
“啊？”我驚訝地張大了嘴，下意識地反問：“那裏不是客房嗎？”
“不錯，所以我是跟蹤你去那的。”二娘歎了一口氣，手上卻加快了替我挽發的動作。
我震驚地從銅鏡中看了她一眼，不過很快我就鎮靜下來，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等她解釋。
“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其實一直以來雖然二娘都不管府裏的事，但你爹他是讓我暗中觀察著府裏每個人的舉動……桐樺，你老實告訴二娘，你是真的失憶了嗎？”她唇邊帶著意義不明的微笑。
“二娘，桐樺是真的失憶了。”這家還真是不簡單，連看似無害、柔弱又單純的二娘，原來都有著秘密。
“桐樺，二娘不會害你，你爹更不會害你，你是慕容府裏除了你娘之外，他最為關心的人……”說到這，她的神色有些黯然。
我實在太訝異了，但這不影響我腦中的思緒，一句話就脫口而出：“二娘是否會武功？”
這想法是在聽到她說變態老爹讓她觀察府裏每個人的舉動時閃過腦海的，如果她不會武功，很容易就被發現，美男二哥就不說了，墨亦軒也會武，不可能發現不到她，大家都被她柔弱的外表給騙了，她的體弱多病，恐怕也是假的，是變態老爹要她刻意製造的假相吧？好讓她不被懷疑的暗中觀察府裏每個人。
“桐樺，你真的很聰明，無怪乎你爹要把你嫁去夏家。”她微笑道。
她這麼說是承認她有武功了。看她的樣子這府裏的事她應該都了若指掌，“二娘，您是不是要告訴桐樺，當日在瀟湘軒推桐樺落水的是何人？”
她點點頭說道：“這事你爹已經知道了，不過他並不希望我告訴你，桐樺，二娘今日告訴你也不希望你報仇，因為那人，正是你姐姐──慕容雲。”
“原來是她啊……二娘知道姐姐為何這麼做嗎？”我並不訝異會是她，我隻是不解她為什麼要害我。
“為了昊天奇。”
二娘說完凝視著我，一副想看我會有什麼反應的模樣，可惜我這個從未來世界來的人，情情愛愛什麼的看太多了，一下子就知道慕容雲肯定是喜歡昊天奇，又知道昊天奇喜歡我，才想把我害死。
我冷笑說道：“姐姐還真是用心良苦，桐樺都要嫁去夏家了，難道她怕桐樺會棄家族親人於不顧，讓自己擔上『與人私奔』的臭名嗎？”
“桐樺，你落水之前，不能說沒有如此打算，你私下和昊天奇多次見麵，二娘看得出你對昊公子有情，隻是你的確對慕容家有顧慮，也不枉你爹如此疼你。”
“疼？倘若爹疼我，又何苦讓我嫁去夏家？又豈會看著姐姐差點害死我，卻當做不知情？二娘，您不覺得這太過可笑嗎？”我很憤怒，咬著牙說道。
“桐樺，千外別怪你爹爹，他是有苦衷的。”二娘垂下眼眸。
我覺得很煩，這話題不想繼續下去，轉口問道：“北蒼四大家族的傳言，是真的嗎？”
二娘一愣，旋即了然地說道：“桐樺，傳言雖然不是空穴來夏，但也未必完全真實，不過二娘可以告訴你，你嫁去夏家絕對不會有事，安心的當夏家的女主人吧！”
“為什麼？”我不解，如果說爹要我去夏家是有目的的，那我怎麼可能會沒事？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我，門外就響起一陣急促的拍門聲，然後是媒婆的聲音說道：“二夫人，吉時已到，請三小姐上轎。”
“桐樺，盡你一切所能幫助夏家，那樣就是幫了你爹。”二娘匆匆在我耳邊低聲說道，然後拿了鳳冠和紅頭巾戴在我的頭上。
眼前被一片紅所覆蓋，二娘牽著我踏出房門。
坐花轎是什麼感覺？
比顛簸的馬車舒服一些，不過主要還是看抬轎人的功力，還有轎夫間的配合度。當然轎夫的高矮也要經過篩選，否則轎子就無法保持平穩。
坐在轎子裏我覺得有些好笑，沒想到到了這種時候，我還有心情研究這些。
將紅蓋頭掀起，再悄悄掀了轎簾一角，我看到春喜就在外頭隨著轎子，她看了我一眼，有些緊張的替我把簾子拉好。
“小姐，你不能把蓋頭掀起來讓別人看到的，這樣不吉利。”
“喔。”我很無奈的應了一聲，然後輕輕問道：“還有多少路程？”
我知道這轎子隻是先抬到夏家落腳的客棧，然後就要坐馬車往北蒼。此去路途遙遠，我相信總有機會讓我製造點什麼意外。
“約一刻鍾吧。小姐是不是悶了，春喜陪您說說話。”春喜在轎邊柔柔地說道。
“春喜說說在慕容府裏小時候的事情吧。”我刻意用隨意的語氣說道。
照二娘的說法，好像在慕容府的孩子裏，爹最疼的是我，可是對大娘和大姐想致我於死他卻不聞不問，他的苦衷到底是什麼？
“春喜在慕容府就是照顧小姐的生活起居，倒是小姐從小就聰敏過人，很得老爺喜愛，所以老爺讓小姐和二少爺一起讀書習字呢！這件事讓大娘很不高興，硬要老爺也給大小姐單獨請個夫子，可是大小姐隻對彈琴有興趣，所以後來大娘求老爺給大小姐請了個教琴的夫子。”
原來真如二娘說的，變態老爹很疼我……
“大娘的娘家是哪裏，可有什麼背景？”我又問道。
“大夫人娘家好像也是從商的，不過大夫人的姊姊嫁入宮中，聽說頗受皇上寵愛，被封為德妃。”
會是這個原因嗎？但家有家法，德妃要幹涉也有限，我覺得其中肯定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