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帶著飛了好久,雙腳剛踏上地麵時有些腿軟,我扶著他站了一會,才仰頭看向他說:“你還沒跟我說你怎麼知道我在雲來客棧?”
“其實很容易知道,當初夏家的迎親隊伍到荊城時也是下榻在雲來客棧,你知道為什麼嗎?”他笑問。
“該不是……雲來客棧是夏家的產業吧?”我幾乎想都沒想就覺得會是這個答案。因為他會這麼問,恐怕也隻會是這個答案。
“不錯。”他遲疑了一會說道:“雖然對你信中所言,我感到又急又氣,但我還是放不下你,所以一直注意著夏家的動靜,他們的迎親隊伍一入荊城,我就知道了,所以盡管他們提前迎娶,我還是有辦法知道你在哪裏。”
他抬起雙手,輕輕捧住了我的臉。我心情很複雜,卻沒有因此而躲開。雖然我現在無法回應他的愛,但我也不討厭他的碰觸。
“桐樺,我相信你是因為失憶才忘了我們之間的承諾,不過沒關係,我可以等,現在,我隻想陪在你身邊,無論你想去哪裏。”他深情款款地說道。
他的指尖輕輕摩娑著我的臉頰,讓我腦袋有些當機,他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不討厭他的碰觸,卻不能給他太多希望,我微微偏開了臉,說道:“對不起……失憶後我對你不是那種感覺了,我隻把你當朋友。”
我還是沒有從前一段感情的傷痛中走出來,很難再投入另一段感情,即使他是如此優秀的對象。
他苦笑一聲,不再說話,我們之間被一層尷尬的氛圍所環繞。
我想打破這個僵局說些什麼,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忽然就拉著我閃身到一株樹後,臉色凝重地低語道:“別出聲,有人。”
果然,他話音一落,就有好幾個身影出現在林子裏,全身穿著黑色夜行衣,臉也用黑布蒙住。
我們很快就被包圍,不得不從樹後現身。
“留下慕容姑娘,可以饒你一條小命!”其中一名黑衣人說道。
昊天奇冷笑一聲,抽出長劍,“能帶走她再說!”他一手拉著我,一手已經和黑衣人打了起來。
眼前是一陣陣刀光劍影,一不小心就會血流當場。我內心嚇得半死,想閉上眼睛又怕被砍到,還要擔心自己會拖累他。
我很想知道這些黑衣人是誰,會是夏家的人嗎?
昊天奇就像是知道我內心的疑惑般說道:“這些人是夏家的暗影,沒想到連暗影都來了,夏家還真是怕你逃跑呢。”
“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個。”暗影是什麼我不知道,但他們的武功好像很厲害,而且人又多,被他們一陣猛攻,昊天奇氣息已經有些亂了。
突然,樹林中出現一陣琴音,起初柔和如潺潺流水,漸漸激昂如黃河滾滾,然後澎湃猶如海浪滔滔。
琴音漸止,我回過神來,才發現黑衣人一個個都痛苦的跌坐在地上,而昊天奇緊抓著我,一手以劍支地,唇邊淌下一絲鮮血。
“啊!”我驚呼一聲,說道:“你受傷了?”
“不想他死就跟我走。”
身後,出現一道有些耳熟的聲音。
我轉過頭,驚愕地看向來人。
原來是他!
第二卷
第一章 逃離
順著嵇鄯運河,水路沿岸會經過許多商城,因著運河之故,城鎮與城鎮間交流也跟著頻繁起來。
而這條運河,不僅帶動商業貿易的發展,也成為連接北顥國與北蒼國的交通要路。
這些是慕容煜在路途中告訴我的,而他說,他知道這些,都是他家聰明絕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才學和武藝皆無雙的公子──上官延告訴他的。
沒錯,就是上官延和慕容煜,那對被我爹關了十年的主仆。
雖然他稱讚他家公子的話讓我惡心的想吐,不過看在這位慕容大哥對我一直不錯的份上,我還是很給麵子的沒有當場吐給他看。
自從昊天奇帶著我逃到某個不知名的樹林裏,被一群黑衣人圍攻,然後又出現一個彈琴的公子救了我們之後,我和昊天奇就隻能一路跟著“救命恩人”。
這救命恩人,理所當然的,就是那對我既冷淡又不屑的上官延。
不過,說他是救命恩人,我心裏有九成九的不認同,畢竟哪有救人還傷了自己人的,雖然照他的說法,他並不承認與我和昊天奇是所謂的自己人……
剩下的零點一成,我不得不承認他救了我,因為要不是他,也許我已經被那群黑衣人帶走了。
昊天奇武功雖好,但帶著我用輕功逃了這麼久,還要以一敵十,敵人又各個武功不弱,實在很勉強。
我很好奇的是,為什麼那琴音沒有讓我受傷?
這問題上官延隻是冷笑一聲,沒有回答我,不過我還是知道了答案,這答案當然是可愛又和藹的慕容大哥告訴我的。
因為我沒有內功……
那些黑衣人和昊天奇之所以會受傷,是因為當時他們有使用內力,所以才會被琴音震傷。
總之,昊天奇傷得不輕,我又不懂醫術,自然得“投靠”他們了。
這一路,已經過了三日,就在昨天向晚時分,我們在葉城的渡口,花了不少銀子,登上這艘欲往北蒼的商船。
也讓我知道那冷麵上官延為什麼要救我了,因為他和慕容煜主仆兩根本沒錢!
沒錢要怎麼回北蒼呢?他們的身分總不會去偷、去搶、去乞討吧?
所以他們很聰明的想到,救了我和昊天奇,就有錢了……
唉!真沒想到啊!我心心念念不欲嫁入北蒼,沒想到最後卻還是得去北蒼。而且很悲催的,還是自掏腰包,免費帶著三個大男人一起去北蒼。
還好二娘給我準備的嫁妝,首飾部分被我偷藏在身上藏了不少,這都是為了隨時跑路所做的準備。
而且也幸好二娘給我的首飾不是慕容府的金鋪打造的,要不這一路我變賣首飾,行蹤就要泄露了。
如今昊天奇傷勢未愈,我總不能獨自離去,否則又要多欠一個男人了。
可憐的墨亦軒表哥傷也還沒好……我怎麼一直都在欠男人的情啊!
站在甲板上,我無語問蒼天。
忽然,我聽到有人上了甲板,隱隱的聽到說話聲,是我有些討厭的陳東。
陳東是這艘商船主人陸雲之的義弟,從我們一上船就像看賊似的盯著我們。
為了不讓他發現我,下意識地,我躲到幾個堆疊起來的木箱後麵。
“大哥,快到璟縣了。”
“嗯。陳東,待會抬薰香下船時,讓底下那些搬運的人小心點,弄碎了賣不了好價錢。”甲板上,陸雲之吩咐著他的義弟。
“知道了,大哥。”陳東應道。
這艘商船是北蒼國的船隻,每半年會南下一趟,至北顥國南端的梓橋縣購買大批薰香,因為那裏製作的薰香品質最佳、種類最多、香味最純,而且價格便宜,所以僅管距離很遠,但運回北蒼國來販售,還是有很高的利潤。
“對了,大哥,船艙裏那四個人……”陳東欲言又止。
“讓他們在璟縣就下船吧。聽說最近京城對入城的人查得緊,雖然答應了帶他們入京,但他們幾個看起來不似平民百姓,咱們還是別冒這個險。”陸雲之說的很謹慎。
“大哥說的不錯,而且他們之中還有名傷患,肯定不是什麼單純的人物。”
我聽到他們的對話,氣不打一處來,真是不守信用的商人!
話說搭上這艘船還是用我頭上的一對金釵換來的,講好了要讓他們帶我們入北蒼的京城──景陽城,沒想到他們現在竟是要反悔。
“快靠岸了,你叫底下的人準備卸貨,我去和他們談談。”陸雲之說完似乎就離開了。
我聽到腳步聲,探頭看了一下,果然,陸雲之走進艙裏。待陳東也離開後,我才悄悄地從艙邊堆疊的那些木箱後走出。
聽他們的對話,這個璟縣應該離北蒼的京城,景陽城也不遠了吧,否則他們何必這麼著緊的要把我們在這就放下。
景陽城啊……
如果上官延是皇子的身分,他將要如何處置我呢?
我的下一步又該怎麼走?
我在陸雲之進入船艙後不久也進入艙裏。
當初上船時的房間分配,是上官延和慕容煜住同一間、我自己一間、昊天奇一間。不過我很清楚,陸雲之不會找我和昊天奇,因為很明顯的,在我們之中,一切上官延說了算。
我和昊天奇的地位,說好聽一點像是隨從和ㄚ鬟,說難聽一點根本就是上官延的人質吧!
不過當人質也沒人當得比我還更悲催的,坐上這艘船花的是我的錢,別人都出錢的是大爺,而我呢?唉……
“慕容大哥。”我拍著他們的房門,藉口是來找慕容煜的。我和慕容煜的交情還不錯,這點整艘船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所以我來找他才不顯得奇怪。
“桐樺,快進來。”慕容煜一看見我,立刻笑咪咪地綻起陽光般地笑容。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總算不再姑娘姑娘的叫我,至於為什麼一下子這麼親膩的叫我桐樺,我想可能是因為他聽到昊天奇都這麼叫我的緣故吧。
他把門拉開了些,退到一旁請我進入。
果然,房內陸雲之和上官延對向而坐,兩人正在品茗,都沒有說話,不過不知是話已經說完了,還是知道我來刻意不再繼續。
“陸老板也在?”我故作驚訝。
“陸老板前來是和我們商量,希望我們先在璟縣下船。”慕容煜對我解釋道。
原來重點已經說完了啊。我冷笑了一下,踏進房內。
“我們給的船資是到景陽城,如今你要我們在璟縣就下船,這好像不太對吧?”我挑眉看向陸雲之,不悅地說。
“慕容姑娘,在下對此也深感抱歉,實在是京城最近無論是對入城還是從渡口上岸的人都查得緊,你們幾位的身分……”
他說的有禮又含蓄,可我就是不高興在璟縣下船。雖然璟縣離景陽城並不遠,雇個馬車走官道半天左右便可到達,可我為什麼要再花額外的錢呢?
“我們清清白白,又不是什麼強盜、罪犯,你怕什麼。”我冷冷地說道。
“唉,姑娘,在下並非這個意思,隻是我們做生意的,都不希望惹麻煩,尤其是惹慕容府……要不這樣,在下退一半的船資與諸位,不知可否?”陸雲之就是鐵了心要趕我們下船了。
我朝上官延看了一眼,他壓根就不關心這件事似的,怡然自得地喝著茶,看也沒往我這看上一眼。而慕容煜呢,他倒是一臉饒富興味的看著我,像是等著看好戲。
好!真是好的很!
既然他們一聲不吭,那就是讓我做決定了?我在心底盤算了起來。
我那對金釵少說也值個二十兩,退一半那就是十兩,從璟縣雇馬車半天頂多一兩銀子,也就是說還賺了九兩?
“成交!”盤算完畢,我立刻擊了下掌,眉開眼笑地說道。
“多謝姑娘、多謝兩位公子。”陸雲之作了個揖,然後說:“船馬上便要靠岸,還請諸位先行收拾收拾。在下這就去取銀子給姑娘。”
“桐樺,我還以為你不會答應呢。”陸雲之離開之後,慕容煜對我笑著說道。
“看他這麼誠懇表示歉意的份上,我也不好讓他難做嘛!”
我話一說完,就聽見上官延發出兩聲頗為不屑地哼笑。
我咬著牙,皮笑肉不笑的走向他,在他對麵坐下,直視著他說道:“上官延,我不管你是什麼身分,一入景陽城,你就要想辦法趕緊把昊天奇給治好,然後我們兩不相欠,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想到這三天已經變賣掉我不少嫁妝,我的心是那個痛啊……
“離開我你能在北蒼活下去再跟我說這種話吧!”他似笑非笑的瞥了我一眼。
“欸,話說沒銀子的好像不是我耶……”我挑眉說道。
“救了你的人是我,除非你想回去夏家,否則一入北蒼,我保證你休想再活著離開。”他臉上始終掛著討厭的微笑,就好像是對我的嘲弄。
“夏家的勢力真有這麼大?”我轉頭問向慕容煜,但其實心裏已經有底了。
慕容煜點了點頭,一臉嚴肅的說:“我朝的四大家族,地位隻在皇室之下,尤其夏家的勢力,恐怕連皇上都有所忌憚。所以四大家族其實都與皇室有姻親關係,像夏家的大公子,就是當朝駙馬,娶了四公主佑寧公主。”
“你們被我爹關了十年,為什麼還會知道這些?”以夏影的年齡來看,除非他大哥年齡和他相差十歲以上,否則十年前怎麼可能娶親?
“好問題,這也是我和公子一直深感不解之處。好像有人……並非慕容府的人,知道我和公子被關在那裏,那個人武功極高,來無影去無蹤,可以穿過令尊布下的結界,將書信悄無聲息的放進屋裏而不讓我和公子察覺,就是靠他的書信,我和公子才能得知關於我朝的消息。”慕容煜擰眉說道。
“你們如何確定那消息是正確的?”
“那人應該沒必要犯險帶假信息。”上官延一臉嘲弄我的無知。
“那也不一定,他既然可以進入結界,武功又如此深不可測,為什麼不幹脆救走你們呢?也許他是想用北蒼國的消息,引誘你們做些什麼事呢!”我挑釁的回看他說道。
這次他倒是沒有嘲笑也沒有反駁,而是陷入沉思。
這樣沉默的氣氛讓我有些不安,不過還不等我有什麼動作,房門就響了起來。
慕容煜開了門,是陸雲之拿了一支金釵過來還我。當初我登船時給的是一對,如今他還我一半,也就剩一支了。
我接過了金釵,順道告辭,打算先去看看昊天奇,然後回房打理一下東西。
其實也沒什麼東西,離開北顥國時走的匆忙,隻有幾件隨身首飾都帶在身上了,在登船前倒是買了一套換洗衣裳,其他東西便再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