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什麼消息?”有人不願意花錢買報紙,卻按耐不住心中好奇,陪著笑臉湊上前詢問。
偷看報紙的人伸出大拇指,比了比,然後佩服地道,“牛,副統製牛皋隻帶了一個營兵馬,就把女真人的潰兵挨個山頭清理個遍,半個月內連勝七場,斬數千級,俘虜了一萬多…..”
“那金兀術呢,他就能咽下這口氣?”
“他當然咽不下,他又引兵來戰過一次,被嶽爺爺擋住了,沒取得任何戰果!”手中有報紙的人賣弄道,低頭向桌子底下掃了一眼,又繼續道:“好像,不對,哈,這下好了,羅霄山下又亂了,西門爺夜襲吉州,嘿嘿,燒了某人糧庫!”
呼啦,聽眾圍上了一大群。嚇得正在買弄的茶客匆匆站起來,藏起報紙跑了出去。
“西門彪百人鬧吉州,破虜軍一戰定安福!好啊,離贛州不遠了麼?達春這個殺才,他不是跟朕上奏,把賊兵趕離江西了麼!”禦書房,忽必烈抓起報紙,重重地摔在桌案上。
“陛下莫急,想那西門彪和林琦兩支流寇,當時的確被達春大人打得落荒而逃。但眼下江西空虛,他們偷偷轉了回來,也非不可能之事!”呼圖特穆爾上前幾步,撿起報紙,輕輕擦去剛剛濺上的茶漬。
這份報紙得之不易,是他派了親信家丁,偽裝成市井閑漢在鬧市中費勁辛苦才買來的。今年夏,忽必烈準了葉李、趙孟頫(趙匡胤十一代孫)、孔洙(孔聖人後裔)、胡夢魁、萬一鶚等人的聯名上書,把坊間流傳的各種報紙全部查禁了。此舉讓呼圖特穆兒好生不滿,在呼圖特穆兒眼裏,查禁報紙的事情實屬徒勞。民間向來有與官府做對的習慣,你越禁,他私下流傳得越厲害。倒是呼圖特穆爾等忽必烈器重的大臣,從此少了一條了解民情和前線戰況的渠道。
“如卿所言,達春斬草不除根之舉,沒有半點過錯了。”忽必烈瞪了呼圖特穆爾一眼,忿忿不平地道。
“他也是不得已啊,西門彪跑去了荊湖南路,陛下亦未允許擅離自己的轄地!”呼圖特穆爾不看忽必烈的臉色,又替達春解釋了一句。
忽必烈從呼圖特穆爾奪過報紙,繼續看裏邊的舊聞,不再繼續關於達春的話題。董文柄去世後,他身邊就缺了個既能理解聖意,又能提出合理辦法解決困局的人。漢臣中,留夢炎是個庸才、葉李是個沽名釣譽的假清高、趙孟頫本事名氣都大,卻貪婪到刮金佛麵的地步。那個孔洙更不堪,枉頂了聖人之後的名號,既貪又色,還沒有什麼真本事。蒙古諸臣,除了伯顏,隻有一個呼圖特穆爾比眾人強一些,其他人不是心胸窄,就是眼界窄,個個不堪重用。
這種身邊人才凋零的情況讓忽必烈感覺到形神俱疲,每臨上朝前,都有一種躲在寢宮內不出門的衝動。
“累啊,長生賜給我大元的豪傑怎麼越來越少了呢?倒是文賊帳下,豪傑出了一個又一個。前幾才崛起了個李興,接著又出現了張唐、陳吊眼。眼看著毛賊西門彪也成了氣候!”又看了一會報紙上的舊聞,忽必烈低聲歎道。
“依臣之見,這上麵的話不盡屬實!”呼圖特穆兒有心替忽必烈分憂,湊上前,指著報紙上的幾篇文章道,“陛下且看,這上麵,關於九拔都他們燒了多少農舍,殺了多少百姓,毀了多少田產牲畜,數字統計得清清楚楚。連具體哪個府、哪個縣、哪個村都給指了出來。而關於雙方交戰結果,卻隻了個大概,過千,過萬,匹馬逃回,沒有一個具體數字。這分明是文賊故意誇大戰果,欲采用虛虛實實的策略亂我軍心!”
“噢?”忽必烈抬起頭,驚詫地看了呼圖特穆爾一眼。這幾句精辟的分析出乎他的預料。連日來,朝堂上要求撤換張弘範的呼聲日高,一些蒙古色目大臣落井下石,甚至連漢將劉深以前犯的錯事,都再次被人提了起來。到了這個時候,呼圖特穆爾的目光能越族群界限,實事求是地分析問題,冷靜的頭腦難能可貴。
“照你這麼,九拔都和達春給朕的戰報更可信了?”忽必烈想了想,追問了一句。
“為了讓陛下安心,我想,少少地造一些假的膽子,他們還是有的。所以關於西門彪的事情,臣才不想讓陛下追究下去。臣拿這份報紙的意思是,陛下兼聽則明……”
“好個少少的造一些假啊,難道當朕是沒上過戰場的麼?”忽必烈冷笑一聲,雙目中瞬間射出兩道精光,把呼圖特穆爾刺得一愣,接連退後了幾步。
“不敢,不敢,隻是迫於形勢,不得不為!”雖然心裏害怕,呼圖特穆爾還是硬著頭皮道。伯顏北巡和董文柄“西去”之前,俱以國事相托。想起他二人的器重,呼圖特穆爾不敢不盡心盡力。
“那你,眼前形勢如何?西門彪的事和前線戰況又怎能扯在一起”忽必烈見呼圖特穆爾居然敢不順著自己口風話,驚異之下,頭腦慢慢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