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佘族女兵端著半盆溫水走了進來,放到楊曉榮床邊,用毛巾給他擦臉。興奮過度的楊曉榮卻不肯乖乖被女兵們擺布,從熱毛巾後邊露出嘴巴來,大聲嚷嚷道:“那張弘範還打個什麼勁兒,他所帶人馬損失這麼大,士氣還不一落千丈,嗚…….”
話未完,他的嘴巴即被捂在了毛巾後。急得瞪大眼睛,手腳一陣亂動,晃的木床咯咯做響。
“別動,洗完了臉,還要給你檢查傷口。醫官吩咐過,你的傷口太長,周圍每都得用白酒抹過!”帶頭的女兵出手甚為利索,幾下就把楊曉榮的臉抹得幹幹淨淨。扔掉毛巾,伸手開始解他胸前的繃帶。
“別”楊曉榮急得麵紅耳赤,在加入破虜軍前,他家中有一妻三妾,在外邊也沒少做沾花惹草的風流勾當。可那都是他解別人衣服,哪有被女人剝光的經驗。大窘之下,連官威也忘了擺,一雙眼睛可憐巴巴的望著蕭鳴哲,期待對方上救自己脫困。
“他們佘族沒那麼多規矩,況且這是醫館,以活命為主,其他不論。楊兄莫看這些女兵,她們可是許夫人親自請高人訓練過的,若不是她們手段巧,很多人早就到閻王老子那裏當差去了。”看到楊曉榮的窘迫樣子,蕭鳴哲自覺有趣,笑著安慰道。解釋了幾句醫館的製度和為什麼招佘族女子當兵的理由。語風一轉,又回到眼下局勢上來。
“至於張弘範,我聽曾寰分析,這子現在是不甘心撤,也不敢撤。忽必烈如此重視他,給了他五十幾萬大軍,卻被他東一堆西一夥丟了過半。如果沒點實際戰果交差,即使忽必烈再信任他,北元那些蒙古大臣也會用口水把他給淹死!”
“噢,嘶!”有部分繃帶粘住了傷口,女兵手雖然輕,也疼得楊曉榮直吸冷氣。受了疼痛刺激的頭混混漲漲,沒來由地替張弘範難過起來。
五十萬兵馬,範文虎那裏就去了二十萬。後來雖然又在沿途收了些地方豪強充斥門麵,加在一起不過三十五六萬的光景。
分了李恒五、六萬,張弘正和呂師夔葬送了十幾萬,阿裏海牙和阿剌罕帶走了七萬多。實際上張弘範親自帶的,不過是六萬餘人。雖然後來又並入了達春的數萬人馬,但永安城下一戰,韃子的損失怎麼算都在五萬以上。
元軍裏沒有破虜軍這麼好的醫官,也不懂得用藥。雖然實際戰死的人數不到損失數字的三成,但那些輕重傷員,一時半會兒也好不起來。甚至有可能因為他們的存在,影響全軍的士氣。
這麼算,張弘範和達春兩部人馬,加在一起能戰者隻剩下十萬出頭。用十萬疲憊之軍強攻清流,試圖打開通往邵武的缺口,也隻有張弘範敢行這個險。
想到這,他心裏一陣黯然。作為異族將領,無論再受皇帝重視,也始終是個外人,進不得人家的圈子。張弘範在得知了阿裏海牙全軍覆沒後還試圖力挽狂瀾,恐怕很大程度上是出於不得已。
“怎麼,疼得厲害。不行就喊幾聲,在醫館,不怕人聽見!”蕭鳴哲見楊曉榮臉色十分難看,關心地問。對於這個兩次救了自己命的楊將軍,他在感激之餘,由衷地敬佩。
“沒事,我在想,張弘範下一步會出什麼招?”楊曉榮慘然一笑,低聲答道。
蕭鳴哲搖搖頭,話語間對未來充滿了自信,“丞相已經派人去充實清流防線。陳吊眼和張唐將軍的人馬正抓緊時間向這裏趕。等他們二人到了,就帶著人馬從側翼壓過去。到時候,咱們以四萬精銳壓在他腰眼上,他想玩花樣,也玩不了!”
“不能給張弘範下一次出手的機會,民章,你動用手中所有力量,把永安、安溪和漳州三戰的結果傳播出去。十日之內,讓下人全知道,張宏範的百萬大軍在福建損兵折將,再也沒力氣扭轉戰局!”文祥抽出一根令箭,鄭重地交到了劉子俊手裏。
“――是!”負責敵情和內務工作的劉子俊楞了楞,有些遲疑地答道。這可不是丞相大人的性格,在自己的記憶中,丞相大人向來一是一,二是二,從來不喜歡誇大戰果。擊潰、擊敗不等於全殲,特別是在福建這個多山多林的地方,那些戰場上逃走的殘兵、潰卒找地方一鑽,就等混上十半個月。等破虜軍主力去其他地方執行任務了,他們還會聚集起來。或者成為流寇危害地方,或者結伴逃回廣南、江西等地去。隻要韃子將領們許下好處,過一段時間,他們還會聚集在北元的戰旗下。
看到劉子俊茫然的表情,文祥知道他不理解自己的做法。笑了笑,接著又補充了一句,“盡量把咱們的戰果誇大,讓商人和細作們向北方傳。特別是東京路、上京路和北京路三地(今東三省和內蒙東部一帶),傳得越快越好!”
“是!”劉子俊恍然大悟,快步跑了出去。張弘範想利用持久戰來尋找破虜軍的紕漏,福建大都督府偏偏不給他這個機會。眼下雙方都打累了,暫時不可能決戰。一些戰場之外的力量,就要充分調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