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春聽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仿佛每一鞭子都抽在自己身上。堪堪忍了三十幾鞭,又硬著頭皮上前勸道:“都元帥且饒他一次,此人雖混,卻也追隨屬下多年,立過斬將奪旗的大功……”
“原來是達春大人的屬下,怪不得有膽子當眾毆打本帥”張弘範撫摩了一下金刀,不冷不熱地道:“既然陛下派我來總督江南兵馬伐宋,我想應該包含了這個莽夫在內吧。這樣吧,打完這一百鞭,本帥給萬歲修書一封,如果打錯了,本帥當麵給他道歉。如果這個混人不幸在本帥統轄範圍內,哼哼……”
張弘範冷笑讓所有人頭皮炸,江西省右丞達春知道是自己惹出的麻煩,不得不低頭服軟,弓下身子懇求道:“他當然在都元帥統轄範圍內,末將等也一直以都元帥馬是瞻。乃爾哈以下犯上,論罪當斬,但昨日攻城,曾受傷在先。望都元帥念在他身先士卒的份上……”
“撲通!”平素跟乃爾哈交好的幾個將領同時跪倒,連連叩頭。
“原來是受了傷,痛糊塗了,嗨,右丞大人怎麼不早些讓弘範知道!”張見立威效果已經達到,先伸手把諸將一一攙扶起來。然後擺擺手,對帳外吩咐:“先打到這吧,找大夫給他療傷,把所有傷一並治好了。咱們好了傷疤忘記疼,今的事情,本帥就當沒生過!”
“謝都元帥!”達春帶著諸將躬身施禮。
“不用謝,我知道,大夥打到節骨眼上,我下令退軍,過於倉猝。可本帥也是沒辦法啊!”張弘範揮揮手,命人抬過桌子,放好地圖。
算上前麵幾日的佯攻在內,在永安城下,兩支元軍損失了六萬多人。其中,達春的部屬占到七成以上。打掉了達春的氣焰,接著就要對之施以安撫。一硬一軟,張弘範掐拿得極其到位。指著地圖,他低聲解釋道:“大家請看,昨夜我們在這裏。而距離我們不到二百裏的阿裏海牙和阿剌罕將軍,卻數日沒有了消息。”
聽到張弘範的話,眾人楞了楞,旋即明白他的話中之意。阿剌罕和阿裏海牙曾經跟張弘範爭過主帥之位,對張弘範做平宋都元帥,也不完全心服。一路上,張弘範完全靠豐厚的戰利品和敏銳的戰機捕捉能力才將二人的不滿壓製下去。
他二人奉命去騷擾泉州,如果一路順利的話,以其張揚的性格,一定會大張旗鼓地派信使回來報捷。如果多日音信皆無,則很大可能是被人擊敗了。
“幾?”達春強壓住心中震驚,問道。陳吊眼趕往泉州境內的消息他知道,但他不敢相信阿剌罕和阿裏海牙會敗得如此之快。
“三日,從舍弟送來戰敗軍報那時起!我已經命令呂將軍和舍弟立刻加派騎兵,四下搜尋阿裏海牙將軍的消息!”張弘範鄭重地答道。
達春倒吸一口冷氣,上前兩步,趴到了地圖前。張弘正的信使到達大營時,陳吊眼的人馬差不多也趕到了泉州府境內。假如從那時起阿裏海牙和阿剌罕二人失去了音信,右翼人馬的結果,恐怕不止是戰敗那麼簡單。
所以,如果昨夜張弘範不強行撤軍,幾日後,張唐就會把永安退向汀、漳兩州的道路全部封死。野戰中,宋軍未必是元軍對手。但據險死守卻是宋人的專長。到那時,自己和張弘範前進不得,後退不能,又沒有足夠糧草供應,十幾萬大軍就要被文賊拖死在永安城下。
想到這,達春肅然站直身體,端端正正給張弘範施了一個蒙古禮,大聲道:“謝九拔都提醒!”
“謝九拔都!”幾個剛才還打算找張弘範麻煩的將領翻然醒悟,同時施禮。
“罷了,本帥也是推測。此去汀洲,還仰仗大家同心戮力。能將此局扳回來也罷,扳不回來也好。所有責任,本帥一人承擔,絕對不讓大夥背黑鍋就是!”張弘範擺擺手,語重心長。
“九拔都哪裏話來,既然大夥並肩作戰,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達春等人舒了一口氣,客套道。
恐怕是有難我當,有功大家撈吧!張弘範心裏有些悲涼地想到。笑了笑,也不把這些無聊的話宣之以口,指了指清流城方向道:“文賊大部分兵馬既然在泉州,清流一帶守軍必然薄弱。我軍移動到此,找個機會突破進去……”
經曆了這次失敗,大夥本來對盡快擊敗文祥已經失去了信心,聽張弘範如此,幾個主要將領的目光全部移動到他手指方向。
清流城在汀洲,距離此地並不算遠。左翼元軍在張珪的帶領下,一直在那裏與破虜軍陶老麼部對峙。張珪麾下士兵多,陶老麼手中兵器利,又站著地形之便,雙方誰也奈何不了誰。
“隻要攻破寧化或清流任意一城,我軍就可以搶到文祥背後!”張弘範一拳砸在地圖上,大聲道,“屆時,或從背後取永安,打文祥個措手不及。或直撲邵武,將那些工廠、炮場全部給他砸爛了,看他破虜軍還拿什麼與我等對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