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利益高於國家利益,國家利益高於黨派利益,這在國家四分五裂,外寇趁機入侵的文忠那個時代,已經是很多讀書人都認可的準則。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富豪之子,奮不顧身地加入到八路軍中,加入到抗敵第一線去。但在宋代,卻是無異於平地的一聲驚雷,讓很多人猛醒。
宋代三教,儒、釋、道,已經全部投靠了大元。受他們的影響,很多人以為,蒙古人一統下,是命所歸。與命相比,那些大屠殺都可以忽略。況且蒙古人上層已經接受了理學為治國思想,並給了寺院道觀足夠優惠政策,這相當於接受了儒家整個學派和漢人的全部思想。所以,從學派利益而言,應該把北元放在正統行列,忽略那些野蠻的盜賊行徑。
針對這些法,文祥和陳龍複采取報紙的方式,將文忠記憶中,那些關於國家與民族命運的討論刊刻出來,散於民間。這些處於數百年後著名政治人物筆下的論點,非但新穎,而且引經據典,讓人難以辯駁。
“妖言惑眾,妖言惑眾!憑此言,已可諸其心!”青陽道長連連搖頭,整個身子跟著脖子扭動,仿佛是麥田上的稻草人般,看上去非常不協調。“文賊此言,已經違背了儒學精義。偏偏此人憑借手中之兵,和福建路的物力,大肆印刷他的妖言!我輩再不出手,下不知多少人要受到其迷惑”
“可幾個當地大儒,都對此言點頭稱是。並且,印此文,也無需太多耗費,破虜軍設在江邊的活字印刷機,一可印書數百張!”達川居士反駁的聲音隨之升高,雙目中透出精光,仿佛刀一樣,刺到青陽道士臉上,“倒是青陽道友,如此不辭辛勞為蒙古人奔走,不知究竟為何?”
“為了我教揚光大!”青陽道長上前兩步,肩膀挺直,衣袖間透出了幾分殺氣。大概是覺得這個理由不夠充分,又咬牙切齒地補充道“除魔衛道,乃我輩職責!無論殺不殺得了此賊,我等也可一舉成名!”
這是一句真話。無論刺殺行動是否成功,青史之上,伴著文祥的名字,總有這些跳梁醜的身影。
無論這個身影是善是惡。
“恐怕是為了道長的心魔吧!”達川先生後退了兩步,手輕輕地按到了劍柄上。他有一種拔劍出鞘的衝動,雖然知道以自己的身手,未必敵得過眼前這個青陽道士和他帶來的爪牙。
幹這種陰暗中的勾當,最忌諱的就是內部出現不協調聲音。火雲道長看到此狀,趕緊出來打圓場,“二位道友別衝動,別衝動,咱們一切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還怎麼從長計議,烏力其大人已經等了一整了,你們到底願意不願意服從師之命!”青陽道長借勢威,大聲喝問。有蒙古人在背後撐腰,他根本沒把當地的道士們放在眼裏,如果不是需要當地這些家夥配合,選一條合適的行刺路線,並當撤離時的替死鬼,他早就和蒙古武士們一起行動了。
“喀嚓”,一聲驚雷在觀中響起,閃電照亮眾人陰晴不定的臉。
“如果抗令不遵的話,大家知道什麼後果,縱使師不怪罪,達春大人那裏,也未必…..”,一個道士陰森森地暗示。
“貧道願意,貧道願意!”麻子臉道長第一個跳出來響應。“得罪了文瘋子,咱們隻管跑路便是。得罪了蒙古人,那可是屠城的下場,到時候大夥一塊人頭落地,還修什麼道?”
“算貧道一份!”有個道袍襤褸的賣符水者躲躲閃閃的回應。目光不敢與眾人相接,捏斜著溜到青陽道長身後。
“我去,貧道願聽青陽道友調遣!”一個居家修行的先生歎息著回應,剛才麻臉道長得對,一旦敗露了,文祥是斯文人,不會殺大夥全家。而不答應此事,看剛才青陽道長的臉色,達春真的打回福州,一家大的難逃活命。
寧得罪君子,莫得罪人,大多人抱著這個心態,像青陽道士表示了順從。祥雲觀主持火雲看了看眾人,無奈地點點頭,代表了觀中眾人,接受了青陽道士的領導。
“好漢不吃眼前虧,如果不應承下來,恐怕今就要給這夥人祭旗。老子給他個出工不出力便是!” 達山居士猶豫著,判斷著,終於也表示了屈服。
“那貧道可就代師傳命了。從今起,所有人不得擅自離開此觀半步。依照烏力其將軍得命令行動”青陽道長施施然,走到了所有道士們的麵前,低聲命令,“有違抗命令者,誅;執行任務推三阻四者,誅;臨陣不前者,誅…….”
冷森森的聲音,在側殿中回蕩。簾外的雨越下越大,仿佛了怒一般,不停地將一道道閃電劈下,劈下。
“你們的任務是,到北元後盡快將這筆鈔花出去,換來我們急需的物資。記住了,大夥彼此互不相識,都是蘇溪人!”黑暗中,一個聲音低聲吩咐。
雷聲響起,閃電照亮麵前眾人的臉,劉子俊揮揮手,十幾個商販打扮的人起身告別,消失在無盡雨幕中。
背著手,儒者打扮的劉子俊望著簾外風雨,內心亦如閩江上的驚濤一樣翻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