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裏骨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看著眼前這一些尤如根本不會動彈的女真將領,眼神由憤懣、衝動,漸漸快要轉變成了不解跟絕望。
“唉!”一聲長歎,從那群女真族將領中間傳了出來。
“阿裏達將軍”,烏裏骨順著歎息聲望了過去,不由得眼神一亮,一個起落縱躍到阿裏達的麵前:“阿裏達將軍,您是白山黑水間最勇猛的獵豹,是衛護布庫哩雍順尊嚴的最虔誠的戰士,現在金兀術大帥已經給我們脫離眼前的困境指引了一個方向,隻要您點齊了帳下的軍士……”
“不用說了”,阿裏達朝著烏裏骨無力地擺了擺手:“遲了,太遲了!”
“不遲的”,烏裏骨強行壓抑下心裏的激動與一絲絲憤怒,耐心地解釋道:“大帥已經探聽明白,現在這方圓山林之間的宋軍,不過是區區數萬之眾,而且……”
烏裏骨的話都還沒說完,就感覺到周圍那些將領們看著他的眼神,如同在看著一個隻知道講笑話而不會思考的白癡一樣。
“哦呼呼!”山穀裏又是一陣歡呼聲。
阿裏達揚起馬鞭,指著正好又是一隊的女真軍士,放下了手中的兵器跟半數的戰馬,兩人一騎跟隨著宋國方麵軍官的指引,走出了山穀去,臉上露出慘然苦笑:“現在不要說是我,就算是大帥在這裏,隻怕也收攏不了他們,總在說宋人詭計多端,今天我們總算是親眼見識到了!”
烏裏骨轉過頭去,仔細地看了一眼山穀中的情況,這才隱約有些明白過來,不由得麵色也開始微微發白。
山穀裏的軍士,經過了這許多天的風餐露宿,早已沉迷在眼前這種有酒有肉的時刻,倒還在其次。
關鍵在於現在山穀之中目光可及的這些軍士,似乎都不是眼前這些將領中任何一位所統帶的軍隊,而真正能夠直接帶領山穀中這些軍士的將領,在他的目光逡巡下,卻又根本找不到人影。
但烏裏骨至少卻還能認出一點,那就是現在那些被收繳了全部軍械跟半數戰馬,正被調動開赴不知道什麼地方的部隊,幾乎都是最忠心於金兀術大帥的真正嫡係的部份軍隊,而還留在山穀之中的那些軍士,更多的是上次金兀術大帥伐宋無功而返之後,為了補充在與嶽飛、劉琦等幾員南國虎將劇戰之餘折損的大量軍士而招募的新晉一代軍士,甚至可以說是還是第一次上戰場的一代人。
在死裏逃生而又眼前有酒有肉的刺激下,又是在明明知道和議已成的情況下,要讓這些戰場上的初哥象著那些沙場老兵一樣,突然丟掉眼前的這一切而又投身到不可測結局的戰鬥之中去,哪怕注定一邊倒的戰爭,都未必能夠動員得了他們重新爬上戰馬起來戰鬥。
至少在烏裏骨目光掃射的範圍內,已經可以看得到許多士兵在這長久以來的心理壓力一朝解除,而且酒醉飯飽的時候,已經一頭紮倒在草地之上,呼呼大睡,似乎已經全然忘卻了自己其實仍舊身在敵國,仍舊身在戰場。
更何況,他們現在的直接主管長官並不在此處,而現在戰場自己這一方名義上的最高長官完顏雍的態度又如此的曖昧,烏裏骨實在懷疑,縱然自己跳出去,大聲地向那些軍士們宣告大帥的命令,又有幾個人會跟從自己重新拿起武器、跳上戰馬,去跟著自己去戰鬥?!甚至烏裏骨在想,到底有幾個人會把自己的話聽進耳朵裏,他們會不會以為自己也是在癲狂地歡呼呢?!
南國人,實在是狡詐卑鄙!
可是大帥的命令怎麼辦?!
可是眼前明明自己這一方占有壓倒性的實力,為什麼就是這麼地無能為力呢?!
烏裏骨有點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無助地看著山穀裏的歡呼之聲一浪接著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