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幾位禮部官員還在討論天子親征的鹵薄儀仗,卻被他好生喝斥了一頓。
他是去打仗的,不是去擺譜的。
這些天來,他對於本朝的曆史,基本已是爛熟於胸,自然知道除了他自己與二弟趙光義之外,其他的所謂天子親征,都不過是做做樣子。
自己那些子孫,有不少連那身鎧甲都承重不起。
也難怪嶽飛他們聽到自己要禦駕親征時,不惜苦苦相諫。
自己就要讓他們看看,皇帝是怎麼打仗的!
攤在桌上的地圖,他已看了無數次了,卻又開始細細地看一遍。
他有強大的自信,但他卻從不會看輕任何對手。
自己需要的,是一次完勝。
門前忽然傳來一陣低低的喧嘩。
當值的內待陳歡進來稟報:“聖人娘娘來了!”
趙匡胤一時有點愕然,這才想起自己來這裏已逾數月,一直忙於各種事務,卻是一次也未曾見過這位皇後聖人。
不但如此,連其他後宮佳麗,也從未曾來找過自己。
看來自己這個不肖子孫雖然不肖,但至少卻也不是一個好色之人。
正怔忡間,皇後卻已是自己走進了殿來,向自己行下禮去。
趙匡胤連忙把她扶了起來,這才第一次看清了皇後聖人的樣子。
他早在本朝實錄上看過關於這位吳皇後的記載,知道這位吳皇後在汴京失陷,自己這個小朝廷被金兵追擊逃離入海時,終日身著戎裝,衛護在自己這個不肖子孫左右,甚至昔日的苗劉兵變,欲扶立自己這個不肖子孫的幼子登位,也是全仗這位皇後處變不驚,居中斡旋,才使得自己這個不肖子孫還能重新坐回這張皇帝寶座上麵。
重續國運之德,再造大宋之功。
雖然他一直覺得以持論公平謹嚴著稱的大儒陳淵,在主持修撰本朝實錄時,對吳皇後所下的這兩句斷語,雖不免仍有些儒生習慣性的諡美誇張之生病,但這位吳皇後在大宋臣民心中所受的尊重,亦可見一斑。
是以雖然這位吳皇後唯一的一名兒子,也是大宋王朝唯一可能的繼承人,在苗劉兵變中受驚過度,死在了她的懷抱之中,卻仍絲毫無損於她皇後聖人的地位。
但此時此刻他親眼看見這位吳皇後吳雁君,卻實在難以把她跟印象中那位女中豪傑聯係起來。
她並沒有穿戴正式的朝服,然而疏懶地彎一彎發髻,卻絲毫不減她雍容華貴的神彩。彎彎的柳月眉下,嬌俏的瓊鼻,輕抿的紅唇,讓人一見便生出親近之感,而那雙尤如瀲盡三江四海之水聚成的脈脈眼波,顧盼間更是具備了一種令人魂為之懾的奇異魅力。
她那吹彈可破的白晢粉嫩的肌膚,直如七、八歲嬰孩一般,攔腰一束七寶金絲帶,更顯出不盈一握的纖細腰肢,僅從外表上看,實難讓人相信這是一個年近三十,且誕有一子的女人。
吳皇後眼見趙匡胤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不由得俏臉微紅:“陛下,怎地如此看著妾身?”
趙匡胤哈哈大笑:“因為我的皇後越看越漂亮啊!”
吳皇後微微一愕,繼而破顏而笑,百媚橫生,卻連趙匡胤一時都看直了眼:“看到陛下如此意氣風發,妾身也就放下一半的心了。”
趙匡胤愣了一愣:“一半?”
吳皇後頷首道:“隻一半!沙場決勝,一半需要陛下的信心,另一半卻需要陛下知己知彼,出奇製勝!”
趙匡胤目露奇光,上下打量了吳皇後一番,哈哈大笑道:“娘娘果然是朕的好皇後,來,你來看!”
他拉起吳皇後的手,玉手滑膩,柔若無骨,弄得他也不由得心頭一蕩,故意重重地捏了兩下,弄得吳皇後臉上又是一陣羞紅。
他拉著吳皇後來到地圖邊:“這就是金人陳兵圖,這裏便是順昌城!”
吳皇後湊下身來,聚精會神地看著地圖:“陛下想狙敵於順昌城下?”
她那豐腴的胸口壓在趙匡胤的肩頭,臉幾乎貼在趙匡胤的臉上,吐氣如蘭,香息微聞。
一股如蘭似麝的香氣,微縈於鼻端。
趙匡胤也忍不住心中一蕩,湊過臉去在她耳垂處輕輕挨擦著說道:“自然,不過在此之前,朕會給他們一個驚喜!”
皇後的臉上徒然喚起兩片紅潮,周身發軟。一手扶著桌沿,艱難直起身來,鳳目圓睜,嬌嗔地看著趙匡胤:“陛下,人家在說正經事呢?”
趙匡胤哈哈大笑:“朕現在不是正在做正經事嗎?”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今晚會如此有興致跟這位吳皇後溫存調情。
或許,是因為明天就要奔赴戰場的感覺讓他熱血激蕩。
又或許,是因為這種軟語溫存的時候,讓他憶起前世裏最溫馨的時刻。
皇後的眼神裏徒然閃過一抹哀怨的神色,她低下頭,輕輕地說道:“陛下明日即將遠征,今晚就由臣妾伺候陛下,進最後一服藥吧。”
“藥?”以趙匡胤的眼力,自然捕捉到了皇後眼裏那一閃即逝的神情,心裏隱隱覺得許多想不明白的事忽然有了一個線頭,但卻還是不明所以。
皇後卻合起了雙掌,遙對殿外的明月,一臉的虔誠聖潔:“隻盼天可憐見大宋,今晚這劑藥,能收神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