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日落
大唐夕陽的最後一道餘暉,從遙遠的天際消失了。
伊斯蘭教的新月——那是與蒼穹擁抱的象征——在大漠瀚海冉冉升起。
輝煌到了頂點,就預示著晚照的到來。
那個高頭大馬、一臉憨厚相的安祿山,在他向玄宗諂媚傻笑時,誰也不會懷疑他的忠誠。正是他,給鼎盛的唐朝帶來萬劫不複的大禍害,把高懸中天的帝國日輪向山坡下推去。
公元755年的安史之亂,使大唐朝一蹶不振。最大的“忠臣”
成了最壞的逆賊,固然是唐朝江河日下的禍根,但玄宗的昏庸無道,錯殺功臣,則起到了損兵折將、自毀江山的作用。
高仙芝和封常清,都是在西域立下赫赫戰功的著名將領。前者曾任安西大都護府的都護,在塔裏木河流域聲名遠播;後者曾任安西四鎮節度使,也是屢建奇功的戰將。
高仙芝曾於公元747年奉唐玄宗之命,從安西都護府所在地龜茲發兵,經撥換城(今阿克蘇)、居史德城(今巴楚縣境內)、疏勒(今喀什)、蔥嶺守促(今塔什庫爾幹),渡波密川(今帕:米爾河),討伐小勃律(今克什米爾西北),當時小勃律王迎娶了吐蕃公主後叛唐,致使西域20餘國的貿易物品被吐蕃扣留。高仙芝率領步騎一萬,行軍100天,大軍涉越阿克蘇河、喀什噶爾河、塔什幹河、波密川,到達特勒滿川(今烏茲別克斯坦境內)分兵三路,渡過當時洪水正漲、波濤滾滾的波密川,消滅吐蕃軍六千人。高仙芝率兵乘勝追擊,直奔小勃律而去。但行軍三日又被達科特山擋住去路,懸崖峭壁、險山畏途,無法通過,智勇雙全的高仙芝身先士卒,渡過40裏長的深山小徑,智取了小勃律,小勃律王投降。高仙芝這次遠征的勝利,震動了中亞和阿拉伯各國。從此,高仙芝身為安西大都護府第27位都護,守土有責,東討西征,身經百戰,屢屢獲勝。他與於闐王一起擊破薩毗(今羅布泊南)、播仙(今羅布泊西),接著又取竭師(今巴基斯坦北)、破石國(今塔什幹)和突騎施(今楚河流域),因他善於在高原作戰,而被中亞和西域各國尊稱為“山嶺之王”。
天寶十載(公元751年),唐玄宗下詔書令高仙芝入朝。高仙芝入朝是轟動長安的一大新聞。他未免有些過分,居然把俘獲的突騎施可汗、吐蕃酋長、石國國王和竭師國國王等,萬裏迢迢帶到長安。引得長安城萬人空巷,爭睹高仙芝的風采。詩聖杜甫寫下了一首《高都護驄馬行》,記述了當時萬眾歡呼凱旋的盛況。當他氣宇軒昂地從朱雀門大街走過時,怎麼也不會想到,厄運正在等待著自己。
高仙芝的老部下、安西四鎮節度使封常清,也於天寶十一載奉詔入覲,加禦史大夫,並兼任北庭(今新疆吉木薩爾一帶)節度使。
不久,安祿山反叛的漁陽鼙鼓震地而來,唐玄宗任命高仙芝為副元帥,率軍與叛軍作戰。但叛軍氣勢正盛,長驅直入,摧枯拉朽,很快就兵臨洛陽城下。守將是自動請纓的安西節度使封常清,他募兵六萬,盡是不曾從軍的市民,毫無作戰能力。封常清老馬失蹄,六萬烏合之眾不堪一擊,眼睜睜全軍覆沒,洛陽失守。封將軍突圍而出,逃到陝郡(今三門峽市西),投靠駐守在那裏的老都護高仙芝。
洛陽成了叛軍的首都,與長安對峙而立“燕”國,中間僅隔潼關。
封常清向高仙芝建議,陝郡平原難守,不如進據雄隘潼關,以作長安屏障。兩位長期合作的軍事家所見略同,便迅速移兵潼關。
誰料想一局勝著競遭暗算。他們擅自移兵的行動已招致玄宗不滿,而高仙芝又偏偏沒有處理好與監軍邊令城的關係,兩人摩擦漸深,越鬧越僵。監軍大人早已向玄宗打了密告,說封常清兵敗洛陽動搖了軍心,說高仙芝故意放棄陝郡大片土地,又克扣軍隊糧餉,減損了戰鬥力。
如果玄宗不老邁昏聵,就應看到高、封二將有西域作戰經驗,移兵潼關憑險據守,把安祿山的叛軍阻擋在潼關以東,尚可保住長安,爭取平叛的有利時機。但玄宗在失敗麵前太不冷靜,偏聽偏信,竟下令將高仙芝、封常清在軍前斬首。
封常清在西域多年,一直跟隨高仙芝,從判官升至節度使,為維護塔裏木河流域龜茲、於闐、疏勒、焉耆四鎮和北庭、高昌一帶的安全,戎馬倥傯,戰功顯赫。高仙芝更是一代名將,威震西域,名揚中亞、阿拉伯乃至東羅馬,七十二國稱頌將軍英名,與中原王朝保持友好關係。他們的結局,萬不該如此。
行刑時,軍士齊聲高叫,大呼冤枉,“其聲振地”。
大敵當前,大將未死敵手,卻引頸就戮於內耗之中。二位將軍的個人悲劇,預示著大唐帝國的悲劇即將上演。
很快,長安失守,唐玄宗李隆基敗逃四川,他的兒子李亨於756年即位登基,各地響應,舉兵平叛。李亨遠調塔裏木河流域守軍安西副節度使李嗣業和安西軍司馬李棲筠先後率軍,人關平叛。接著又調動於闐、龜茲的地方武裝,轉戰於陝、晉、豫一帶,在李亨兵力薄弱的情況下,西域各路軍隊的到達,成為平定叛亂的生力軍和主力部隊。正如李亨的宰相李泌所說:“今所恃者皆西北守塞及諸胡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