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是鮮卑族建立起的政權,熱衷於推行漢化政策,采用周作年號也是以曆史上最強大的漢人王朝周代自詡。但同時,鮮卑人也難改酷愛少數民族文化的本性,所以很容易與西域樂舞產生共鳴。宇文邕迎娶突厥公主阿史那為後,就是一段被後世傳頌的曆史佳話。蘇祗婆在這樣的環境中,必然創作熱情高漲,新曲屢出,使作品接近漢文化風範,適應中原音樂的美感需求。輔佐周武帝的大臣鄭譯也是位精通音樂的藝術家,他這時也主動師從蘇祗婆學習琵琶和龜茲樂律。
北周滅北齊後第二年(公元578年),周武帝病亡,周宣帝繼位。鄭譯把北齊遊散的歌舞藝術特別是曹妙達這樣的名家收集於長安,經常舉行西域“百戲”演出,龜茲歌舞戲《蘇莫遮》在長安大為盛行。曹妙達與蘇祗婆聚合長安,加強了西域樂舞的陣容和藝術影響力。遙遠的塔裏木河歡唱的浪花,融進了引亢高歌的黃河巨流之中。
公元581年,北周丞相楊堅奪取了王位,改周為隋,接著又滅了後梁和陳,結束了南北分立的局麵,隋朝的建立,實現了我國曆史上第二次大統一。
統一帶來了南北方文化的大薈萃,龜茲樂舞仍在其中占重要位置。長安流行的龜茲樂,就有《西國龜茲》、《齊朝龜茲》和《土龜茲》三部。隋代詩人薛道衡有詩雲:“羌笛隴頭吟,胡舞龜茲曲,假麵飾金銀,盛妝搖珠玉。”描繪了頭戴各種假麵具、穿著綴滿珠玉的盛妝,表演龜茲歌舞戲《蘇莫遮》的盛況。
但是隋朝建立之初,統治者整肅禮製,需要有正規的宮廷“雅樂”,而現在的“雅樂”已被西域音樂參雜衝擊得不倫不類,這就引起朝廷的很大不安。製定一個適應和服務於新王朝的禮樂製度,就成了一個迫切的問題了。
開皇二年(公元582年),原北齊黃門侍郎顏之推上書朝廷:過去的傳統已經“禮崩樂壞,其來自久,今太常雅樂並用胡聲”,雜亂而不純正,因而建議“請憑梁國舊事,考尋古典”,即從梁國遺留的禮樂中尋求“雅樂”。隋文帝不同意,說:“梁亡國之音,奈何遣我用耶?”隋文帝命令一個叫齊樹提的樂工,“檢校樂府,改換聲律”,重新製定雅樂,但搞來搞去還是“益不能通”。接著,柱國沛公鄭譯上奏皇帝,請求修訂雅樂,隋文帝詔準。鄭譯召集眾臣專家研究修正雅樂的事,“然論謬既久,音律多乖,積年議不定”。高祖大怒日:“我受天命七年,宮廷所奏還是前朝雅樂,歌頌的還是前代帝王功德,這像什麼話!”幸有治書侍郎禦史出來勸說:“武王克殷,直至周公相成王,才製禮樂。這是大事,不可速成。”高祖這才消了氣,又召集各方“知音之士”集於尚書省,再次討論製定“雅樂”。鄭譯奏日:“考尋樂府,鍾石律皆有宮、商、角、徵、羽、變宮、變徵之名,這七聲中總有三個音不準,雖然反複校正,終莫能通。”鄭譯又說:“先是周武帝時,有龜茲人叫蘇祗婆,是隨從突厥皇後入國的,善胡琵琶。聽他演奏,一均之中間有七音。因而向他請教,他說其父在西域是音樂家,代相傳習,所以調有七種。用蘇祗婆的七調校勘七聲,剛好符合。”所以鄭譯主張以蘇祗婆的龜茲樂律為依據,擬定新的樂製。隋文帝同意了鄭譯的建議,後來又將鄭譯計劃文稿交宮廷討論,獲得通過。至此,古代音樂史上的一場大辯論,由蘇祗婆的“七調”理論,暫時畫上了句號。
但是改革之風並不是暢通無阻的。保守派雖然在理論上拿不出新東西,在行動上卻對鄭譯的薪提案進行種種抵製和阻撓。用蘇祗婆的龜茲樂律改造“雅樂”的實驗雖然受到排斥,但這對腐朽僵化的傳統“雅樂”是一次有力的衝擊。鄭譯在蘇祗婆音樂理論基礎上,推演出七調十二律合八十四調的調式理論,這一轉調學說的創立,大大推動了隋唐音樂文化體係的變革和進步。
奇怪的是在圍繞蘇祗婆“七調”理論的樂製改革大辯論中,蘇祗婆一直沒有露麵。可能蘇祗婆此時漂落異地,也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但是這場樂製改革的焦點是蘇祗婆及其樂律學說,其中心人物是來自龜茲的音樂家蘇祗婆,蘇祗婆在這場觸動宮廷的戲劇演出中,是沒有出場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