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引論:遠方的呼應(1 / 2)

中國古代有兩大驚世的客觀存在。

一為萬裏長城,是固態的,是封閉自守的實體。

一為絲綢之路,是流動的,是開放主義的象征。

塔裏木河及其流域,是絲綢之路的中樞地區,理所當然成為輝耀千古的絲綢之路文明傳承的載體。

遊牧於崇山峻嶺、草原戈壁的馬背民族,自從他們跨上馬背的那一天起,就使人類文明的發展出現了突變,無論其高度和速度都開始了新的飛躍。

他們以其具有超常速度和載重力的馬、牛、駝、車,作為東西方商業貿易和文化交流的得力工具。

尤其是那些被稱為沙漠之舟、特別能吃苦耐幹旱的駱駝,它們負載的不僅是中國的絲綢、瓷器,西方的寶石、香料,那此起彼伏驚醒沙海的天籟般的駝鈴聲,還抒發著塔裏木河波濤的無限激情,還傳遞出當地民族貫通中西、創造西域文化和文明的信息。

在寸草不生、滴水不見的沙漠瀚海中長途跋涉的人們,隻要遠遠看見稀疏低矮的樹木草叢,就看見了希望,看見了前進的方向。當高大的胡楊林、茂密的紅柳叢、濃香四溢的沙棗樹、劍林般排空而立的蘆葦灘出現在麵前時,那就是塔裏木河的岸邊了。那些於渴難忍的人們連同他們孤獨無奈的心靈,一下撲向塔裏木河,就如同撲向母親的懷抱。

樹木因河流而成林,人類便是從森林裏直立走出而誕生的。

人類文明同樣依托河流而孕育、發展,無論是埃及文明與尼羅河,印度文明與印度河、恒河,中華文明與黃河、長江,乃至西域文明與塔裏木河。

塔裏木河沒有黃河的恢宏壯闊,沒有長江的秀麗綿長,它甚至沒能走出沙漠流向大海,但它與長江、黃河一樣古老,同樣創造了塔裏木盆地的古代文明,彙入到一體多元的中華文化洪流之中。

塔裏木河與黃河、長江遙相呼應。當地民族創造的“絲路”文化或日西域文明,曾舉世注目,它是中華文明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它同樣向黃河文明、長江文明發出遠方的呼應。

塔裏木盆地遠離海洋,被世界屋脊的卓山大係所環抱。它像一個盛滿玄機奧秘的封閉體,深藏於亞洲大陸的腹地。這一巨大的盆地,除了東部有較低的羅布泊是個傾斜穀地,是氣流進出的風口或孔道外,其他三麵全部是舉世聞名的高原和崇山峻嶺,形成難以逾越的高牆。它的南麵依靠巨大的青藏高原,還有阿爾金山;西南是帕米爾高原、昆侖山——喀喇昆侖山;北部則是巍巍天山,那個橫貫東西把新疆分成南北兩重天地的著名山脈;東北本應是個大缺口,卻有個庫魯塔克山地不失嚴密地在塔裏木盆地邊緣加了一個楔子。整個盆地由西南向東北傾斜,南部和西南緣盆地最高海拔可達1600米,最低處是位居東部的羅布泊,海拔高度隻有780米。而盆地周圍的大山,平均高度都在五、六千米以上。這樣密不透風的地形格局,不要說印度洋暖濕氣流難以進入,就是大西洋和北冰洋的水氣,在重重高山阻隔下,也減弱到了最低限度。沒有水氣,沙漠似乎都要燃燒起來。所以,塔裏木盆地就形成極為幹旱的典型內陸荒漠氣候。

在如此惡劣的自然環境下,卻創造出了高度發達的古代西域文明,這就不能不歸功於塔裏木河的偉大貢獻。是它把許多孤立零散的綠洲串連起來,把條條自由流淌的河流收編起來,使塔裏木盆地成為一個流動鮮活的人類生存環境。同時,又使漫漫沙漠上的各個綠洲形成既獨立又聯係的文化體係。

絲綢之路的開通,是塔裏木盆地及周邊民族部落文化的最初整合,它與黃河一體文化不同的是,這種文化整合是極其鬆散隨其自然的,各綠洲單元既保存了自己的特性,又提供了異質文化交流滲透的土壤。於是塔裏木河流域綠洲文化就有了吸納和創造的廣闊發展空間,也有了選擇、揚棄、轉化、傳播外來文化的極大的自由度。

最偉大的變革,是塔裏木河流域的遊牧狩獵文化走向綠洲農耕文化.這是劃時代的進步。塔裏木河水給大漠戈壁的生靈萬物帶來了無限生機。有森林草原,就有農田莊稼,為了收獲,人們掌握了耕作技術並開發了以塔裏木河為母體的分散的灌溉係統。於是,農耕文化時代開始了,塔裏木河孕育的西域文明,達到了一個開創新紀元的高度。

綠洲農業文化較之草原遊牧文化,更利於文化的積累和創造。

音樂、舞蹈、繪畫(最早的岩畫和以後的壁畫)首先脫穎而出。殘酷的生存環境,更需要生活的樂趣、精神的寄托。從而最原生特質、最原始氣息、最富創造性的音樂、舞蹈和繪畫就在塔裏木河流域各綠洲蓬蓬勃勃地發展起來。這是來自生命的韻律,這是來自大自然的節奏,這是來自生活原貌的極粗獷的線條、極濃烈的色彩,充滿著純真的生命活力和秘境極地奇特的藝術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