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飛一回想,當時這家夥一直順著尹劍的話頭,關鍵的話語他自己還真是一字未提。看來他也是在道上混了多年的,對付警察的這套手法玩得嫻熟。要想讓這種人開口,你必須得拿出點幹貨出來。
羅飛盯著張立奮看了片刻,忽然提高聲調問道:“王獻你認識吧?”
“王獻?”張立奮模棱兩可地拖著長音,既不說認識,也不說不認識。
羅飛衝尹劍使了個眼色,後者拿著王獻的照片走過去,“啪”的一聲拍在張立奮麵前:“就是這個人,你好好看清楚!”
張立奮瞅了一眼,含糊道:“好像有點眼熟。”然後便抬起頭來,暗地裏揣摩著羅飛的反應。
“別裝蒜了。”羅飛鄭重地提醒對方,“我告訴你,你們那點事是瞞不過去的。警方既然抓你,肯定有抓你的理由。你不說?行啊,那我們就聽別人說——王獻、肖嘉麟,他們知道的事不比你少吧?讓你先說,是給你個機會,你要是不識相,那就等著被人指認吧。”說完他便站起身,擺出一副要撂挑子走人的姿態。
“哎,等等!我再看看,再看看……”張立奮喊了一嗓子,然後又對著照片說道,“嗯,好像是想起來了。”
羅飛重新坐好,冷冷道:“那就說吧。”
“這事不能賴我呀。”張立奮一邊骨碌碌地轉著眼睛,一邊開始講述,“那是肖嘉麟先來找我的,說是手上有個病人要換腎,又沒有合適的腎源,讓我幫忙給找找。我就給聯係了幾個人,其中就有這個王獻。”
張立奮三言兩語說得簡單,裏麵的關節一概不提。羅飛知道這就是老混子的特色,你想讓他們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腦兒交代幹淨是不可能的。必須持續地施加壓力,你壓多少他才能吐多少。
“肖嘉麟為什麼找你,不找別人?”
“我靠著醫院混口飯吃嘛,販個專家號啊、安排個住院床位啊什麼的。”張立奮避重就輕地說道,“也幹不了什麼大事,就是裏裏外外地混個臉熟。”
“你是怎麼找到王獻的?”
“也是他找我的嘛。我當時在醫院裏發了一些名片,他按照名片上的電話打給我的。”
像這種黑中介,經常會在醫院裏活動,發名片招攬生意。王獻應該是陪妹妹就診的時候看到了張立奮的名片,於是便萌生了賣腎換錢的念頭。
羅飛繼續問道:“你知不知道要買腎的是什麼人?”
“這我可不知道。”頓了頓之後,張立奮又補充說,“反正肯定是個不一般的人物。”
“哦?”羅飛眯起眼睛,“為什麼這麼說?”
“這事一直都是肖嘉麟在中間張羅嘛,不是大人物的話,能煩得起我們肖主任?而且他提的一些要求也跟普通人不一樣。”
“什麼要求?”羅飛對這些細節性的東西尤感興趣。
“比如說那邊不要活體移植,要做成屍腎,就是以死人的名義搞捐贈。”
這事羅飛已經知道了:“活體移植不是法律上不允許嗎?必須是三代之內的親屬才行。”
“親屬關係是可以做出來的嘛,這個我們都有路子,也不難的。但是那邊卻不同意,說這事不靠譜,以後容易被人查出來,必須做成屍腎。就是找個剛死的人,買通家屬,偽造一份器官捐贈書,然後把移植的腎算在這個死人頭上。到時候隻要把人一燒,這事就叫死無對證了。這麼做確實更保險,但是要多花一份費用啊。所以一般人都不會這麼做的,沒什麼意義嘛。隻有特別謹慎的人才會提出這種要求。”
羅飛理解這兩種模式的差別。如果假冒親屬關係,萬一日後有人查起來,這事肯定是瞞不過去的。而做屍腎呢,隻要死者家屬不改口,就查不出什麼破綻。唐兆陽身在官場,對這種事尤其謹慎,所以寧可另外多花些錢,也不能給別人留下任何把柄。
不過實際情況和張立奮的描述又不盡相同。按張立奮的說法,應該是找個真正的死人,把王獻的腎算在這個死人頭上。可是警方目前了解到的情況是,王獻自己被直接運作成了死人的身份。這麼做似乎有違唐兆陽的初衷啊。王獻明明活著,隻是在戶籍係統裏顯示了死亡,這豈不是留下了一個大大的隱患?像警方現在查到了王獻的線索,雖然唐兆陽仍有餘力應付,但局麵還是非常被動啊。
羅飛決定要問個明白:“後來你們怎麼把王獻做成死人了?是找不到真正的死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