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信中還說我“太自私和不善解人意”。不錯,人際關係是不能用學術的眼光來看待的,感性的世界是千變萬化的,男女之間的認識也存在著非常大的差別。舉兩個不恰當的例子,我高中時的好朋友N先生與妻子離婚了,理由是她妻子認為他“不值得尊敬了”。還有一位在一流商社工作的K先生,離婚的理由是妻子感到他“太認真,太沒情趣”。這兩位都是非常優秀的男人,可他們都不能討自己老婆的喜歡,這是為什麼,是性格不合,再說白了便是夫妻性生活不合,由此便會產生出各種的不和諧、不愉快來。那麼我與月子也一樣,她認為我“太自私和不善解人意”,無非便是指責我不能使她稱心如意。當然我也承認,在這大千世界裏人鬼混雜,我的人生價值觀是多麼的低下,從月子對我的評價中也是可以窺一斑而知全豹了。
我沒想到月子對我的認識會如此冷峻。貴族大學法文係畢業的月子,怎麼會有如此驚人的洞察力?
最後信中說“你是與那些城堡中的人有聯係的”,這一推測真是太正確了。她已經知道得這麼多了,我還在演什麼戲呢?去年聖誕前一天,我與月子在公園的木馬遊樂場門前見麵,我裝出來的那副樣子,月子肯定是看在眼裏、笑在心裏的。
總而言之,我所有的一切月子都已看透了,想到這裏我便再也無法平靜了,我為我自己的笨拙而生氣,為自己的自作聰明而慚愧,真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呢。
那麼,如此看來,我去法國找到了月子又能怎樣呢?她已明確宣布不會再回到我身邊來了,連離婚申請書也準備好了,找到她,勸說她,我又有幾分的勝算呢?
不過,不見她一麵到底還是難以心平的。見到月子,任她罵任她厭都沒關係,不是電子郵件,而是當麵聽聽她的聲音,不從她口裏聽到“討厭”這兩個字,我是不肯罷休的。這也是我作為一個男人的意氣,或許會被人認為是死皮賴臉,但我還是要為此搏一下的。
不管怎樣,我現在就像被一把鋒利的尖刀砍了一下,鮮血淋漓中卻感到十分爽快,我要丟掉自尊,丟掉羞愧,最後見一見月子,對她叫出“跟我回去”的心聲。結果怎樣無關緊要,我要的是我的良心能得到一個安慰。
飛機降落在巴黎的夏爾·戴高樂機場是拂曉四點半的光景。
從天空中看巴黎的街頭,還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燈光,遠方的地平線已經開始泛出白色的曙光,隨著機身的落地,展現在眼前的便是一片綠色的大地了。
臨近夏至六月的黎明,剛剛露出一線曙光,遠處的城市還靜悄悄地沉睡在薄薄的朝霞之中。
這靜謐的城市中月子此時在哪裏呀?我腦子裏突然浮現出那翩翩的倩影來,怔怔地看著飛機在跑道上滑翔。
時間還不到五時,機場的大廳裏人影稀少,我取了自己的行李,乘上出租車,便去了上次住過的蒂伊勒裏公園附近的那家賓館。
時間太早,賓館大堂也靜悄悄的,我登了記,被安排在六樓的一間客房。
去年來接月子時是住的總統套房,今天則是一般的單人房間了,正好與公園反方向,房間的窗戶對著賓館的院子,所以望出去景色也十分單調。
我進房後,先理了一下行李,然後去浴室衝了個澡,便躺到了床上。
飛機裏沒好好休息,現在很想睡一覺,但心裏卻還是惦記著月子的事。昨天她給我送了電子郵件,應該說她還是在巴黎的,今天會不會離開巴黎到其他地方去呢?電子郵件無法判斷出她的所在地,但必須在她離開巴黎前將她找到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