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先從月子可能會住宿的賓館打電話查詢。現在我住的這家賓館是當然的,其他如三年前我們新婚旅行住過的,坐落在旺多姆廣場中的賓館,還有塞納河畔的日資賓館,還有月子曾說過她很喜歡的香榭麗舍大街北麵的那家小賓館,我都一一打了電話,但是回答都是沒有這麼一位日本女客人。月子會不會住在她的朋友處,或者已經去了什麼別的地方?
總而言之,要毫不氣餒地堅持尋找。而為此先要保證充分的休息,睡上一覺,恢複一下體力再說。這樣想著,我便又一次鑽入了被窩,不一會便進入了夢鄉。
一覺醒來,已是中午十一時了,我簡單地吃了些東西,便借了輛汽車,去巴黎市內尋找起來。從裏沃利街到協和廣場,從香榭麗舍大街到費納河畔,再去埃菲爾鐵塔、歌劇院蒙帕納斯大道,最後到達拉丁區,凡是日本人可能去的地方我都找遍了,可就是不見月子的影子。
憑著一時衝動,從日本趕到巴黎來,可這麼大的城市裏,要找一個人真是猶如大海撈針一般呢。我的目光在街上的人流中掃來掃去地看,終於下定了決心去紅城堡看看。在市內轉了一圈,已經過了四時了,如果再趕到紅城堡去,則要將近七時了,但正好是夏天日長,七時左右天也不會太暗。我這樣想著,雖然不知道能不能讓我進城堡,但感到現在即使進不了城堡,在外麵看看也是有必要的。我這樣決定著,便先去了聖·米歇爾廣場附近的那家餐廳,這是半年前我與月子一起在那裏吃過晚飯的地方,我又去了二樓,看到我們那天坐的餐桌今天空著,於是我便在那桌前坐下,要了一杯咖啡。
去年歲末,我與月子在這裏用晚餐,店裏的老板曾恭維月子說“真漂亮”。月子那天被老板說得心情也特別好,對著那邊牆上的一幅弗蘭德地區的風景畫很感興趣。現在這餐廳、這畫都原封不動地沒有任何變化,可關鍵的人月子卻變化得太大了。
才半年時間,就能發生這樣的變化。我對這變化感到很是迷茫,心裏總弄不明白。
也許我們現在正是最最變化多端的時期,正確些說不應該是我們,應該是我這樣的男人,現在正處於一個激烈變化的時代。
不要太遠,就是中世紀或者近代,男人絕對是占統治的時代,當時的男人要女人怎樣女人就得怎樣,我這樣說也許有些庸俗,當時是生殖優先的時代,女人隻有一個重要目標,便是繁殖後代。
可是到了現代,女人的權利得到了重視,女人可以踏入社會與男人一樣工作,女人在家庭中的地位也明顯提高了。女人不再是逆來順受的生兒育女的機器了,女人也有了公民權,也有了戀愛權,可以堂堂正正地選擇自己喜歡的男人了。於是男人的地位便相應地降低了,以前的大男子主義再也行不通了,反過來為了取悅女人,男人還得盡心盡力地為女人服務,從這一點說來,男人則是進入了一個受壓迫的時代了。不幸的是,我便是這麼一個典型的男人。
我對自己的分析如果不錯的話,我就是一位不折不撓的新時代的受難者了。我沉陷在自己的這種思索中,感到無法擺脫無從把握。反正必須去城堡,到了那裏,所有的問題會有明了,都可以找到答案。
我這樣想著,一口喝幹了杯裏剩下的咖啡,站起身去了地下停車場。從這裏朝南去,上A10號高速公路,到布盧瓦下高速路轉到國道,沿盧瓦爾河繼續朝南,便是紅城堡了。
我已經走了幾次了!以前大都是傍晚六時或七時左右從巴黎出發,到城堡則是九時或十時。都是為了看月子受調教的情況,來去都是夜裏,而且每次都會感到巴黎的秋天是多麼的蕭瑟。
可是今天,周圍還分外明亮,道路兩旁都是廣闊的田野。田野都是綠色的,有樹林,有莊稼,重重疊疊的綠色。這層次分明的綠色,顯示著萬物的蓬勃生機,可是我的心情卻與這大自然恰恰相反,感到鬱悶而又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