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看他那樣子,都想對他說“慢點”,卻發覺自己怎麼也說不出口。
雞吃完了,鄭魯盯著麵前的清湯麵,輕輕的說:“我爸爸是北方人,最喜歡吃麵。我也一樣……我媽說……我沒一點不象我爸爸,連喜歡吃的東西也一樣……媽媽……我也和爸爸一樣,最喜歡吃的是你做的麵。現在……老婆和兒子也被影響成這樣了。”
一室無聲。
鄭魯捧起清湯麵,三下兩下就吞了個幹淨,抹抹嘴後慢悠悠的夾起青菜,一條條的吃了下去。
吃了大半碟青菜,他好象已經飽了,意思的扒了口飯,吃了一顆糖一隻餅,再用開水漱口。
吃完了。鄭魯慢慢的拿起衣服穿上。
戴著鐐銬的他在穿著上很不方便,吊眼四剛想起身幫忙就被白向雲用眼神阻止了。
十多分鍾後總算穿好了。鄭魯又仔細的整理起剛剛弄出的每一絲褶皺來,從衣領到褲腳,每一處都不放過。
老管教也在門口默默的看著,也和白向雲他們一樣滿眼都是說不出的東西。
整理完衣服,鄭魯合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目光已經恢複清明,逐一看向四個室友。
白向雲他們連忙站了起來,看著他等待著最後的告別。
鄭魯戴著鐐銬,無法張手擁抱,隻能緊緊的握著白向雲的手說:“謝謝你,兄弟。你是個好老大,更是當之無愧的老大。”
白向雲和他緊緊的握了一下,張手抱住他輕輕的說:“嫂子侄子和伯父伯母那邊有什麼我能盡力的嗎?”
鄭魯沉默了一下:“謝謝。”
白向雲點點頭,知道他答應了,又緊了一下手臂:“兄弟,好走。”
李刀、吊眼四、阿拉鬼逐一上來和他擁抱道別,臉上都是掩飾不住的不舍與悲憤。反而是鄭魯滿臉笑容的安慰他們。
門外又是一陣腳步聲,一個後麵跟著兩個法警、腋下夾著本卷宗的中年男子來到門口,往裏麵打量了好一陣才說:“鄭魯?!”
“到。”鄭魯轉身望向他。
“我是監督法官。你來近點。”
鄭魯知道驗明正身的來了,走下通鋪來到門口,毫不慌張的說:“請說。”
法官點點頭,翻開卷宗,姓名住址家庭出身……無有遺漏的問了個遍。在都得到標準答案後又點點頭,對老管教說:“可以開門了。”
他話音剛落,武警和法警就走近門口圍了起來。
白向雲幾個又盤膝坐在了通鋪上,靜靜的看著。
門開,鄭魯出去,又鎖上。
白向雲幾人馬上彈起來撲到鐵門,緊緊的盯著還在眼前的鄭魯,伸出手去盡量的觸摸他。
“兄弟,高興的為我送行吧。”鄭魯一臉從容的和相處了幾個月的室友再次一一握手:“要說我這輩子做錯了什麼,那就是失手殺了那該死的家夥的老婆。現在就是我為這錯誤付出代價的時候。至於其他的……我可以毫無愧意的到地下對列祖列宗說:你們為我這個後代驕傲吧。”
說完他轉過身去,毫不猶豫的跟著武警走向監棟大門。
“兄弟,一路好走!”白向雲高聲說。
“兄弟,一路好走!”整個監棟的犯人都叫了起來。
鄭魯拱手一一作別,然後哈哈一笑,在法警和武警的護持下走出監棟大門。
“哐啷”一聲,大鐵門隔開了白向雲他們的目光,也隔開了一條風華正茂的生命。
監棟刹時靜了下來,良久後傳出數聲歎息…
白向雲他們呆呆的看著空無一物的天井,良久後才慢慢轉身。
殘羹猶在,剩飯尚溫,吃過它的人已經離開了--永遠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