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隻定格在窗子裏。當一個人的肉體違背了他,不再聽他的命令,但他那顆布爾什維克的心、布爾什維克的意誌卻仍然渴望勞動,渴望與你們一起,加入正在艱苦作戰的大軍,走上展開滾滾鐵流般巨大攻勢的戰場,還有比這更恐怖的悲劇發生嗎?

不過,我依然相信,我能回來,在戰鬥的隊伍裏還會出現我的刺刀。我堅信這點。10年來,黨團組織讓我學會了反抗的本領,我們的偉人說過:沒有布爾什維克攻克不破的堡壘,這句話對我也同樣適用。

阿爾青,你一定說我信裏有好多像熔化了的金屬般狂熱的話。然而,你要明白,我們的生命之火並不是用蛤蟆的冷血點燃的。我想讓你同我一樣確信保夫卡還會回到你們當中的,哥哥,我們還要在一塊工作。這是不能實現的。否則,當可惡的舊世界業已在我們的馬蹄下用盡最後的力量呻吟,國內戰爭的烈火憑什麼還讓我們熱血滾滾呢?如果我們的生活變得非常困難,有時甚至有些殘忍無比,我們就交槍屈服,承認自己失敗,那麼我們工人的堅強意誌又在什麼地方呢?

阿爾青,當朋友們聽到我說的話,我知道他們當中也有人流露出驚訝的神情。誰知道呢,或許有人認為我隻做幻想,不能麵對現實。他們不了解我的期望。

現在再簡單說一說其他事。現在的認識是這樣的:我的生活定在一塊小小的軍事基地上,這就是我的學習——讀書,讀書,讀書。阿爾青,我讀了好多好多書,收獲很大,我讀國內作品,也讀國外的。

現在我就是用知識武裝自己。除了書,沒有別的了。阿爾青,我已讀了很多書。我讀完了重要的古典文學作品,學習了共產主義函授大學一年級的課程並且通過了考試。晚上和黨內青年小組共同學習。我通過這些同誌同黨組織保持一致。另外,還有達尤莎的成長與前進,當然,還有我這個好妻子對我的愛和親切的照顧。我們在一起生活得很甜美。我們的經濟收入也不多,完全靠我的32個盧布的撫恤金和達雅發的工資過活。她正順著我走過的道路在爭取入黨,她曾經當女傭,現在在食堂裏做洗碗女工(這個小城市裏沒有工廠)。

前幾天,達雅拿回了她剛剛當選婦女部代表的證件,興高采烈拿給我看。對她來說,這張硬紙片意義不止於此。我注意留意她,看到一個新人正在不斷進步,我全力來幫助她。會有一天,她會被一個大工廠,一個工人集體接受,並在那裏會變得逐漸成熟起來。現在,我們住在這裏,她也就隻能走這唯一的路。

達雅的母親曾來過這裏兩次。她不自覺地總想讓她回到那個狹窄孤獨的小圈子裏去,仍是過那種平平淡淡生活。我極力想做好母親的工作,向她說出你生活的陰影不能強加在女兒的身上,結果是沒用的。我認為,達雅的母親有一天會成為她女兒前進道路上的障礙,和她抗爭是難免的。握你的手。

你的保爾

老馬采斯塔的第五療養院是一座建造在懸崖上平場的一個三層樓。周圍全是綠樹,與山下相通便是一條曲折小路。房間的窗戶都開著,陣陣輕風,帶來了山下硫磺礦泉的氣息。保爾自己住在一個房間裏。明天有新的病人來,那時他又有人陪了。腳步聲從窗外傳來,有幾個人在議論,其中一個人的聲音保爾非常熟悉。他在什麼地方聽到過這深沉的男低音呢?他努力回想著,忽然想起那在記憶中藏得很深可卻沒有忘記的名字:“列傑涅夫,因諾肯季·帕夫洛維奇。就是他。”保爾確信是他之後,就喊起了他的名字。不一會兒,列傑涅夫已經坐在他的床頭,同他高興地談話了。

“怎麼,你沒死?有什麼令我愉快的事快說給我聽聽?嗬,你怎麼,當真成了病人了嗎?我可不讚成。你要學習我的作法呀!醫生早就預言我該退休了,可我好像故意同他們為難似的,還在繼續工作。”說著,列傑涅夫寬厚地笑了。

保爾在他的笑聲裏體味出了那關懷和悲哀。他們愉快地談了兩個小時。列傑涅夫說了很多發生在莫斯科的新聞。保爾從他那裏首次了解到黨內一些重要的決議:農業的集體化、農村的改造等等。他津津有味地聽著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我認為你在家鄉的什麼地方工作,沒想到你會變成這個樣子。不過,沒問題,我原先的情況比你還糟,已經不能動了。可現在,你看,狀態多好。現在,你要知道,決不能沒精神地過日子。這樣不可以!我曾經有過不該有的念頭:是不是該坐下來休息了?畢竟已經老了,再一天工作10至12小時,有時真覺得很累。可是,每次一想到這個問題,甚至立即就要卸掉部分擔子,可結果都是一樣:你想卸些擔子,辦移交就得用好長時間,晚上在12點之前都別想回家。機器轉得越快,它的輪子轉得也越快。如今前進速度越來越快,老年人也隻好像年輕人一樣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