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2 / 3)

他這番話很傷人,顧炎武卻毫不生氣,微笑撚須,不和他辯駁。

“小人?!誰是小人?!”林風奇道,“你的意識是顧寧人老先生是小人?!”

“然!”徐學乾毫不畏懼,凜然道,“顧炎武身為三品大員,不顧官體,與晉徽商賈交相接納,後冒天下之大不韙,為求商賈之晉身,陷王上於不義——如此居心叵測之大獠,誠千古之未有也,”他轉過頭去,對顧炎武怒目而視,大聲道,“臣請誅此大獠,為朝廷除一大害,如此,朝廷興甚、天下行甚!!!”

顧炎武愕然轉頭,對徐學乾稍稍拱手,微笑道,“我本布衣,原就無意官場,做官是不懂的——徐大人言重了!”

見顧炎武如此輕描淡寫,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徐學乾愈發憤怒,指著他的鼻子道,“顧炎武,你久有名聲,旁人都道你為‘天下大儒’,怎能這般無恥?!”

林風臉色一變,陳夢雷急忙上前道,“徐學乾君前失儀,臣彈劾!”

“好了,徐學乾,你說話注意點,”林風擺擺手,“說事情就說事情,別扯到人身上,都是朝廷大員,什麼無恥不無恥,難道你當這裏是菜市場?!——今天就免你失儀之罪,以後注意點。”

“謝殿下不罪之恩!”徐學乾臉上一紅,“臣以為,將戶部之權委與商賈,誠數千年來之未有也,顧炎武之議,荒謬已甚,望殿下三思!”

林風沒有理他,招了招手道,“陳廷敬,你是戶部尚書,你來說說!”

“臣以為不可,”陳廷敬是個老實人,本分官僚,從不沾惹是非,一心一意混資曆往上爬,不過這個時候涉及本部利益,也容不得他退縮,當即大聲道,“臣為王上信任,忝掌戶部,按君臣之禮,臣本不該與殿下辯駁,不過此事確實有些魯莽,自聖人治世以來,鑄錢、融通皆為社稷之根本,豈能輕易與人?!——非臣在此與商賈爭權,殿下可知,若是商賈執掌國家財政之後或有異心,殿下將何以為之?如此太阿倒持,恐有不忍言之事!”

“你的意思是,商賈們掌握財政大權之後會造反?!”

“咳……咳……這個……”陳廷敬呆了一呆,定了定神,幹咳著道,“臣也是就常理推測而已!”

“嗯,我明白了!”林風點點頭,轉頭看著李光地,“晉卿,你是咱們大漢文官之首,寡人還是想聽你說說!”見李光地麵色猶豫,林風臉上一沉,不悅的道,“不要推推托托,難道寡人的肱股之臣都不敢說話了麼?!”

李光地沉默半晌,緩緩道,“依臣來看,徐大人、陳大人所言頗有有理,不過也稍嫌謹慎,臣以為,此事倒還有些商榷的餘地。”

林風看了看顧炎武,愕然笑道,“怎麼個商榷法?!”

“就咱們大漢從前的政事來看,商賈們於我朝助益甚多,昔日穩定物價、招撫流民、遼東墾荒、乃至而今的開海關、通江南貿易,晉徽商會、京城商賈都是出了大力氣,故此,主公還特開恩典,與他們一個‘大漢商稅律令委員會’的名義,彼之意見可與此上達天聽,故雖不算朝廷官吏,其實也是參政了,沿至而今,也沒有出什麼大差錯,所以臣以為,咱們大漢的商賈對主公還是忠心的,若是委以大政,或許還值得商榷,但提拔任用,與諸公一殿為臣,卻是無甚大礙!”

徐學乾冷冷的看著李光地,忍不住道,“李相,我華夏天朝,千年來皆以‘士農工商’總首萬民,莫非大人要開此先例?!”

李光地反駁道,“徐大人,先秦韓非有雲,‘上胡不法先王之法,’地有南北之分,時有變遷之道,拘泥章句,裹足不前,豈是萬民福祉?!”

“李相三思,”陳廷敬皺眉道,“而今我朝尚未一統天下,北有蒙古科爾沁肆虐,南有吳三桂苟安,下官以為,縱有改革之道,亦大可至我朝統一華夏之後方好實行,如若不然,我怕天下人對此議論紛紛,屆時士人離心,賢德之士遁於山林,諾大天下,將何以治之?!”

“陳大人言重了,”李光地偷偷瞟了林風一眼,好整以暇的道,“科爾沁蠻夷,無關大局,吳三桂跳梁小醜,與我朝大政何幹?!——本官以為,今日之事,必將為萬世之表,所謂時不我待,故可以試行、可以慢行,卻唯獨不可以緩行!”

看著眾人疑惑的表情,李光地微微一笑,收口不言,側過頭去,瞥了周培公一眼,周培公會意,上前道,“諸位大人不知,日下我朝如朝日東升,天下英雄盡在一堂,正為鼎盛之時,故一統天下隻在朝夕之間,而今之難,難在軍需糧秣——我主寬仁愛民,不忍盤剝百姓,下官鬥膽猜測,今日之議政,名為管製鑄錢之事,實為日後征戰糧秣之需!”

徐學乾怒道,“鼠目寸光、鼠目寸光!!!”轉過身來,對著林風跪倒在地,“啟稟殿下,臣以為,不論有千萬好處、萬般好處,咱們華夏之所以為天朝,其根源盡在一個‘禮’字爾,豈可輕易更替?!——望殿下善處!”

林風搖了搖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才好,實際上他現在根本不懂他在說什麼,說財政就說財政,冷不丁就扯道禮製什麼的,在他看來兩者真是風牛馬不相及,真不知道這個家夥腦子裏在想些什麼。

“好罷,徐大人請起,你看咱們這不正在商量著不是,我當然會善處的,你放心!”林風安慰的道。

徐學乾依舊不依不饒,“殿下,昔日王莽便是由此衰亡,可見背行逆施定無甚結果,望切切三思而後行!!”

饒是林風這麼好的脾氣,這回也有點上火了,當著文武大臣的麵,指著自己說王莽,這不是指著和尚罵禿驢?!他騰的站起,對徐學乾怒目而視,瞪視良久,方才勉強壓抑怒火,幹澀的道,“徐尚書,你先回列,聽聽諸位先生怎麼說!”

眾人噤若寒蟬,殿內一片寂靜。李光地目光低垂,凝視著自己的腳尖,周培公仰頭上望,凝視著禦座上方,林風手書的“民生為本”牌匾,盡皆一言不發。

“寧人先生,”林風側頭點將,“委任商賈是你提出來的,你給大夥講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