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軍小朝廷的第一樁“文字獄”就此落下帷幕,當吳偉業被釋放出牢房之後,中國北方的士林不約而同的齊齊鬆了一口氣,當然這裏並非是說吳偉業這個人的影響力非常巨大,實際上吳梅村雖然是當年“複社”的重要成員,而且頂著“心懷故國”的忠義帽子,但自從他變節出仕清廷翰林編修之後,這個清高的光環就被他自己拿掉了,在不少類似於顧炎武等級的大儒眼中很有點不齒的味道,而這次被捕之後,士林之所以為之聲援,主要是因為此人的確是當今時代最為出類拔萃的文學家,可以說在詩詞方麵天下無人可與之比肩,所以不少眼光長遠的大儒都不得不從文化保護的角度來考慮這個問題,到底象吳梅村這樣在全國範圍內具有廣泛影響力的文學家,死在這種類似於“莫須有”的罪名下,不能不說是一件非常遺憾的事情。
第二個原因就是士林希望借吳偉業事件來試探一下漢軍在文化方麵的尺度。其實吳偉業這件案子背後的政治目的也非常之簡單,基本上有腦袋的人都能看出漢軍官僚“殺雞給猴看”的意思——自從今年漢王林風親統大軍血洗遼東之後,大漢王朝在北方的崛起就已經是勢不可擋,拋開其他因素,就軍事角度來看,縱觀整個黃河流域,林風麾下的這支精銳軍團幾乎是一個近乎無敵的存在,不論是清廷的殘餘力量還是楊起隆的農民起義軍,或者是科爾沁和準格爾的蒙古鐵騎,都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覆滅林漢王朝,所以如何在進入這個北方帝國的統治階層就成了士林最為關心的事情。
這次漢軍都察院以吳之榮為代表的一批官僚在《圓圓曲》上發難實際上就是帝國宣言的第一個步驟——眾所周知,韃子朝廷已經基本上完蛋了,所以這裏就不能不提醒廣大人民一聲,現在騎在人民頭上的主子已經換人了,大夥的眼睛放亮一點,偉大的漢王殿下已經基本上具備了王八之氣,稱皇稱帝那是指日可待,任何膽敢挑戰或者有挑戰嫌疑的舉動都屬於違反現行法律的行為,必將受到帝國的嚴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活動和“留辮子”或“剪辮子”之類命令一樣,都屬於維護封建統治的一部分,拋開遮掩在上麵的極端民族主義光環,在維護獨裁權威上沒有任何質的區別。
顧炎武這次來拜訪林風,就是抱有士林與新興帝國溝通與妥協的目的。當接見顧炎武之後,林風在這段時間內花費了不少時間來了解當代的文化主流,雖然當年在中學課本上曾經學習了這類處於萌芽狀態中的自由思想,但現在真正接觸過後顯然不是那麼夠用,到底應付考試題目和治理國家是兩種風牛馬不及耳的事情,實際上在他的印象中,中國傳統學術在這個方麵一直都是相當之統一,那麼既然沒什麼爭論,那自然就應該很單調才對,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站在漢王的角度來看,由於屁股絕對指揮腦袋,所以這個製度當然是非常完美,林風當然不會希望當他打算征稅或者發動戰爭的時候,會跳出誰誰誰來跟他說三道四。
受目前政治軍事鬥爭形勢所迫,把顧炎武和黃宗羲拉出去砍頭肯定是非常不妥當的,何況這兩個人都名滿天下弟子眾多,即算殺光他們的親屬恐怕也難得達到目的,所以如何扼殺這種處於萌芽狀態中的民主思想變得非常之有技術性,看來思想文化方麵的思想,還是要盡量使用思想文化手段為主。
通過汪士榮情報係統的廣泛調查,林風這才發現當今時代的學術思想非常之模糊矛盾,這實在是令他非常之吃驚,因為在他所受到的教育中,這個時代絕對是黑暗無比,眾所周知,中國人這幾個世紀在人文社會學所取得的成績實在是乏善可成,起碼曆史書上一提到這方麵不是孟德斯鳩就是伏爾泰,可現在從收集上的情報上來看,這個概念似乎有被顛覆的危險,據林風現在所了解的,這種模模糊糊的民主思想在當今中國絕對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占據了相當一部分市場,雖然相互之間有著激進與否的衝突,但除了黃老莊子學說之外,大都戴著一頂儒家的帽子。
綜合概括,這種思想大概和黃宗羲一夥所持的觀念差不多,據汪士榮等專業人士的考據,這個東西很有可能是從當年大明王朝張居正時代就有了,最當初是從皇帝與大臣的個人能力方麵進行比較,公允的說,這個比較確實具有一定的科學性,因為皇帝這個東西是通過陰莖傳遞的,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而政治家卻是一種專業性很強的行業,所以兩相比較確實一目了然,這個論點可以在張居正和明神宗皇帝相互比較中得到驗證,事實說明,一個運轉良好的內閣確實比一個不確定英明與否的皇帝要強得多,所以不少儒家學者就在此進行更深一步的探討——假如皇帝都像神宗皇帝或者萬曆皇帝那樣卵事不管,放在皇宮高高貢起,把國家交給一批品德高尚、頭腦強大的大臣來管理,然後由天下士林廣泛監督他們的工作,那麼這個國家形態是不是應該更美好一些?!
在這個思潮影響下,“東林黨”就火速出現,先是一批名望學者牽頭,然後大批草根士人紛紛參與,在全國範圍內蓬勃發展,對大明王朝的朝政指指點點說三道四,美其名曰“清流”,不過皇帝也火速意識到了這種地主階級自由化對皇權的威脅,於是就立即培養“閹黨”進行對抗打壓,很顯然,這種意識形態戰爭給整個帝國帶來了巨大的災難,當大明帝國轟然倒塌之後,雙方沒有一個成為勝利者。